她转着无名指上的那个钻戒,拿出当年开舞蹈班时的老板气势,不怒自威:“我女儿的房间,都有谁去过?”
几个保姆支支吾吾。
郗文容砰一声拍了拍桌子:“都哑的吗!”
家里的几个保姆都是外地来大城市讨生活的,没有退休金,没了工作就得打道回府,一时不大敢和这种有钱人家的太太横。
有个人站出来说:“之前、之前夫人你去国外的时候,那个、那个廖先生……来家里住过几天。”
“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有人领头,一个两个的都开了机关似的,“大晚上来的,据说是又和他老婆吵架了,半夜三更的,先生图省事就让他睡雾小姐的房间了。”
“对呀对呀,毕竟雾小姐的房间我们是天天都要打扫的。”哪个人接了这么一句。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说这么句。
“对的呀,廖总那个老婆不知道什么毛病,这么多年了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也不知道娶回来干嘛,搁我老家这种女人老早被骂死了,没半点用处……”
“行了!”郗文容皱着眉头打断这群聊嗨的长舌妇,“今晚给你们放假,八点半之前别回来。”
郗文容说完就转身上楼,推开郗雾的房间,在里面的角角落落转了一圈。
出来的时候,脸色阴沉、气得浑身发抖。
廖广涛,你这个杀千刀的老畜生!
郗文容狠狠拍了拍楼梯扶手,练芭蕾的脚步稳而遒劲。
她看了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握了握。
晚上七点时,家里的门铃响了。
郗文容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了眼厨房精致的菜肴,起身去开门。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腹部的纽扣被他浑圆的啤酒肚崩开几颗,手上和脖子上还戴着土气的金戒指和金链子,西装裤并不合身,松垮垮地垂在脚腕处。
脸上的赘肉又黑又老,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细纹往下塌拉,隔着一米远都能闻到他酸腥的口臭。
“嫂子,怎么这个点喊我吃饭呀?”
郗文容忍着恶心笑了笑,侧开身让他进来,一边关门一边说:“弟妹没说什么吧?”
廖广涛轻车熟路地换上拖鞋:“她敢说个屁,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的废物女人,屁股倒是好摸……”
“穿那双新的吧,广涛,你脚上那双是我女儿的。”虽然郗雾从没穿过。
郗文容站着,环着胸,看着他,淡淡地笑。
“哎呦,行行行,好嘞好嘞,你瞧瞧现在这女孩子家的怎么都喜欢穿这种灰不溜秋的颜色呀?跟性冷淡似的。”
“我女儿学美术的,喜欢这种高级感的颜色。”郗文容转过身,同时翻了个恶狠狠的白眼,往客厅走。
廖广涛左右看了看,见整个别墅灯火通明,除了他们俩外一个人都没有,看着郗文容往餐厅走的背影,若有所思:“诶,我蒋老哥呢?他不在啊?”
郗文容走到餐桌边,背对着他,给他倒了杯红酒。
“他出差,晚点回。”
廖广涛走进餐厅,盯着郗文容姣好的侧脸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走到她身边,声音低了低:“那我们这样孤男寡女的……不好吧?嫂子。”
郗文容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把他推开一些:“听益暮说,你和他并肩作战很多年,我们交往也挺久的了,就打算着看是不是该准备准备着去领证……”
说着,郗文容把手上的戒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随后,在廖广涛的眼皮子底下把戒指摘下来,放到桌子的一边。
廖广涛的眼睛眯起来,手顺着桌沿往她身边靠过去……
郗文容注意到他的不安分,轻蔑一笑,转了个身往他对面的位置走去,边走还边说:“所以嘛,我一个女人,怕什么?不就怕老公出轨吗?”
廖广涛一顿,浑浊的眼睛转了转,连连说“是是是”!
“所以啊,今天趁他不在,特地请你吃个饭,我家益暮把你当亲弟弟,我这个即将上他户口本的,自然也得把你当亲弟弟。所以,这不是来你这走个捷径……套套我老公之前有没有什么除了我以外的……”郗文容适当的渐弱停顿,坐下,拿起一杯红酒,对着他擡起来。
她笑。
两人视线对上,今天吃饭的主题瞬间明朗。
于是廖广涛也笑。
而他眼里的可惜也跟着一闪而过,便从善如流地拿起另一只高脚杯,和郗文容隔空碰了碰:“懂懂懂!嫂子!好说好说哈哈哈哈哈哈哈。”
郗文容先抿了一口,廖广涛跟着抿了一口。
郗文容放下酒杯,低头的当口又恶心地翻了个白眼。
“嫂子,我和你说,你就放心嫁给我蒋大哥吧,我俩当年都是小县城来洛朗打工的,虽然比不得像人家赫柏啊、宸司啊这种国际知名企业,但是我们心眼实在啊!也是靠自己的奋斗才有了如今这样大的规模,所以更懂得金钱来之不易,不像那些个大企业的老总,话说的是漂亮啊,可是虚伪啊!背后一套套的,玩的更是花头精一堆一堆的,一帮子伪君子!傻逼一样的东西!你看看我蒋老哥的连锁酒店,再看看我那家具公司……”说着说着,声音放低。
周围明明没有人,但还是像要掩着什么秘密似的,左右环顾几下,压低声音,脖子往前凑了凑,说:“就洛朗那个家具业的龙头,就是王氏木业,叫王将御的那个狗眼看人低的王八羔子,之前还上过公益新闻的,嫂子你知道吧?”
郗文容挑了挑眉:“哦?”
“就他家,啧啧啧……”廖广涛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来,“马上就得给我家广涛百货腾位子了。”
郗文容敷衍一笑。
“到时候我公司就是家具公司的龙头,有了这身份,没准到时候就能攀上宸司和赫柏,洛朗的老板那么多,但说实在的,真正排的上名的也就那么几个,宸司和赫柏不必说,放眼全国都是牛逼轰轰的顶级企业呀,该说不说,还是蒋老哥有招。”
郗文容挑挑眉,“什么招?”
手摸到桌子底下,摸到个塑料的小盒子样的东西,摁了摁按扭。
“啊就是……”廖广涛说着说着一顿,看了眼郗文容,一拍大腿“哎呦”了声:“你说我和你个娘们儿讲那么多干什么呢?你又听不懂哈哈哈哈哈哈哈,来嫂子,干了,你就放心嫁!到时候婚礼上我给咱侄女包个大红包!”
怎么就能扯到郗雾了呢?郗文容觉得好笑极了,越发恶心得紧,三句话他妈的两句都离不开她宝贝女儿,郗文容再也忍不住了,表情瞬间拉垮下来,拿起酒杯嘭一声砸地上,“你睡我家姑娘房间的时候都干嘛了?”
廖广涛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但只几秒,稍一盘算,也就明白了今晚这顿是顿鸿门宴。
他也不是傻子,笑笑,立马拿捏起他平日谈生意那副打官腔的模样,“嫂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没听懂呢?”
郗文容“呵”了一声,拿起一旁的水果刀站了起来,廖广涛眉头挑了挑,也站起来,但是下一秒他就感到不对劲了,砰一声跌坐回去。
“你他娘的敢给我下药!”他怒吼一声。
想要站起来给她好看,偏偏浑身都没了力气似的,软绵绵的,手撑着桌子才勉强能坐直。
郗文容走到他旁边,狠狠抓起一把他的头发,手腕发狠,提起他的整个脑袋,往餐盘上狠狠一砸,发出砰一声巨响。
被下了药没力气的廖广涛狠狠“靠”了一句,“老子艹死你个贱货!”
郗文容冷笑一声,把他侧脸按在餐桌上,任由他软绵绵没力气的手乱抓却抓不牢任何东西,毫无威慑力。
“你他娘的放开老子!”
“唰”一声,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呲一下插在他眼睛前面。
廖广涛登时不敢乱动,看着近在咫尺的雪白刀刃,脊骨突的发凉,怂得彻彻底底。
刀尖刺入餐布里,郗文容脚往他脚背上狠狠踩了一脚:“我他妈也警告你廖广涛!”
“嫂子!嫂子!嫂子你冷静点!”廖广涛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看着就在眼前的白色刀刃,吓得腿更软了。
身后的客厅响起开门的声音。
郗文容听见了,视线斜了斜,看了眼刚刚脱下放在一旁的钻戒,狠狠抓起一把廖广涛的头发。
“啊啊啊!嫂子!嫂子!疼疼疼!你冷静冷静!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我女儿年纪小不懂!但我他妈的懂!”说着又往他腿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
身后的脚步声一顿。
“嫂子嫂子!”
“我警告你廖广涛,不要挑战我一个当妈的底线!”
“嫂子!”
“你他妈要是下次再管不住下半身把你那恶心人的液体乱喷乱抹,我把你告到死!”
“啪!”水果刀被拍在他眼前。
廖广涛瞳孔睁得无比大,心脏吓得突突直跳、冷汗直流。
“你呢?”郗文容松了手,拿起一旁的纸巾,一边擦手一边转过身。
视线定在刚回来的蒋益暮身上。
蒋益暮视线越过她,看向她背后的廖广涛,只几秒,视线又绕回到她身上,顺带着看到桌上那枚钻戒。
“文容……”
“蒋益暮,今天咱俩也做个坦白,我郗文容不是什么贤妻良母的人,脾气不大好,其实你看到我家姑娘那副浑身带刺的模样就该猜到,什么样的妈养出什么样的女儿……”
“我不懂你们有钱人那套,玩的花样怎么样我也管不到,至少今天这套我整个人像吃了屎一样恶心,这只畜生要是再敢把□□的花样玩到我女儿的衣服上我弄死他!这事儿我没法装瞎,再有下次我玩命也得宰了这个畜生!你要接受不了……”
郗文容指着桌上那戒指:“戒指还你,你在我身上花的钱,你自己列个清单,我把浅岸那套房卖了还你,这样行吧?蒋益暮,我们心里都门清儿我为什么跟你,如果我女儿因为你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们还不如趁早断了。”
蒋益暮沉沉压下一口气,扶了扶眼镜,拾起一抹笑容,走上去拿起那枚戒指,牵起她的手,给她重新戴上,“这次我挺你。”
郗文容一愣,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她的胸口仍剧烈起伏。
“今天累了吧?去洗个澡睡吧,广涛的事情我来处理。”
郗文容摸了摸手上的戒指,顿了顿,“领证的日子往后推推吧。”
蒋益暮眼色一沉,但没说什么,仍旧笑了笑,“嗯”了声。
郗文容转身离开。
蒋益暮看了眼桌上趴着起不来的廖广涛,嫌恶地闭了闭眼。
“老蒋哥,这种母老虎你娶回家干嘛?你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他耐着性子把他扶起来:“今时不同往日。”
“什么意思?”
“你最近少来我家,还有,最好别给我打郗雾的主意。”
“可那丫头姿色……”
“啪!”蒋益暮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抓着他头发在他耳边沉声警告他,“我警告你你他么给我收敛点!”
又挨了一巴掌的廖广涛揉着肥腻的脸,不爽,但此刻受制于人只好粗粗地“哦”了声,“为啥?”
“她在世音高中。”
“这是钓到金龟婿了?”
蒋益暮拿起一旁的水壶,倒了杯白开水,喝了一口:“差不多吧。”
“哪位?”
“宸司的太子爷。”
“艹他娘逼的!看不出来这丫头手段高啊!”
听着这脏耳的粗鄙话,蒋益暮眉心不自觉拧了起来,嫌恶地白了他一眼,这人骨子那点劣根性是改不了了,敷衍的“嗯”了一声:“所以,你给我离她远点。”
“懂懂懂!绝不耽误老哥你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