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暗卫今日捎回京城的消息,赵修衍心里掐算着时日,稍作停顿后应允,“本王让管家为你重制一辆马车,日后你出行也方便。”
“那日本王会差府中护卫送你去京郊,实在天晚便在京郊客栈宿一晚。”
“东西我明日吩咐管家替你准备好。”
阮瑟松过一口气,闻言又摇头拒绝他的好意,“多谢王爷,只是往年我都是亲手准备的。母亲临走前特意叮嘱过,每逢忌日不必为她烧香火和纸钱。”
取而代之的是其他根本不会在祭奠时用到的物什,也与息州的习俗格格不入。
“你若需要什么只管和周嬷嬷及管家说。路上不必着急。”
“好。”阮瑟颔首应声,一擡头才发觉窗外天色已晚,顺承问道:“今晚王爷要留在玉芙苑用膳吗?”
“妾身也好去小厨房稍作准备。”
方才赵修衍询问周嬷嬷时,她已经主动透了底。
既是说过要去小厨房,如今做戏也该做全套,免得多惹他怀疑。
“不用,陈安已经去传了。”
赵修衍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叩门声,“进。”
得了屋内人的允许,周嬷嬷这才推开门,丫鬟鱼贯而入,皆捧着漆盘,目不斜视地将晚膳摆放到食案上后又悄然退下。
阮瑟食量向来不大,晚膳更是用得不多,只用了一小碗亲子面、又浅尝了几道菜后就已经半饱。但赵修衍还在用膳,她不好擅自离席,提筷夹着金铃炙小口尝着,只当做是在陪赵修衍。
“尝尝这个。”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赵修衍轻笑一声,把一盅小酒推到阮瑟面前,“你在江南应当不多见。”
缘着父亲是息州州牧,阮瑟自小便见不少好东西,闻言不禁起了几分好奇,倾身垂眸看去时,她只见小巧酒盏里酒液浮动,飘散着似有若无的酒香。
酒液为暗红色,全然不同于她曾见过的琥珀色清酒。
她拿起酒盅浅尝回味着,片刻后似确定地问道:“这是葡萄酒?”
“父亲博学,曾在书上见前人提及过,闲暇时会与妾身说几句,倒还是第一次见这酒。”
入口微涩、泛着零星苦味,而后便回甘,掺杂着酒香回荡在唇齿间。
想着,她就顺从内心又多抿了几小口。
赵修衍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听她确能猜出来,赞许似的点头,“瑟瑟聪慧,确实是葡萄酒。”
“这是西陈使臣送来的贡品,在大胤确实少见。”
说着,他又亲自为阮瑟斟满一盅,“府中还有不少,你若喜欢只管同管家说。”
他本就是皇子,出身高贵,阖该时时听人山呼千岁,受人恭敬顶礼。
何时需要这般纡尊降贵为旁人斟酒。
瞧见他如此自然,没有半点高傲或贬低,阮瑟心里忽然浮现几缕复杂心绪,启唇欲言又止,盯着他看了半晌,也只迟疑地说出一个好字。
她不好推却,又确实有些喜欢葡萄酒的味道,便在赵修衍的来回斟酒之中又饮下好几盅酒。
直至酒壶见空,阮瑟这才听见赵修衍唤人进来撤了晚膳,又让周嬷嬷去备上热水。
在周嬷嬷想要扶着她去沐浴时,阮瑟摆摆手,示意她还很清醒、不用搀扶。尔后自己笔直地走向侧厢的湢浴。
葡萄酒喝不醉人,况且赵修衍先前便已经饮了半壶多,阮瑟饮得那几小盅不多不少,只能让人微醺,还远不到迷糊的地步。
除她脸颊的红云更为秾艳之外,别无其他异样。
沐浴过后,阮瑟更为清醒,方才还残留的三两分酒意便都随着热意蒸腾消失。
她一边用巾帕擦拭着长发,一边往外间走。外间敞亮明净,晚膳都已经被丫鬟撤走,银炭暖炉更是烧得屋内暖意融融,不觉半分冬寒;内室也是烛火通明。
似是察觉到不对劲,阮瑟停步环顾一周后,这才反应过来没见到赵修衍。
方才她在沐浴时并未留心外间的动静,自然也没听到赵修衍说话或者走动的声音,此时便自然而然的以为他已经回了前院。
“逢场作戏罢了,不要太过认真。”
周嬷嬷和丫鬟已经退下,外间内室隔着一道厚重遮光的刺绣屏风,放眼望去皆是无人。阮瑟竭力忽略心下陡然而来的空落,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是在说与谁听。
只是当她绕过屏风,随意掀起眼帘、瞥到盘坐在窗下榻上的赵修衍时,整个人登时立在原地,恨不能将自己埋进雪里,或者收回方才那句无厘头的话。
“王……王爷,您怎么还在这里?”
她一心只放在突然出现在视线内的赵修衍身上,全然未关注到自己将将出浴,长发半湿地垂落到身前,又是何等娇艳模样。
更不曾察觉到赵修衍望过来时,更为危险晦暗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