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如今的处境,若是能得到清河公主府的帮助,只怕日后能好过许多。
两厢都能得到好处,都有动机,且全都在场,沈让眯了眯眼睛,一时也不能确定这件事到底是谁主使。
这样不确定的事,他并不希望姜毓宁牵扯其中,
但是姜毓宁并不知道沈让到底在想什么,宣丛梦是她唯一的朋友,且是真心相待,她现在几乎是坐立不安,见沈让沉默不语,忍不住催促道:“哥哥?”
看到姜毓宁眼底毫不遮掩的担忧,沈让到底还是答应了,只是,“我送你去。”
姜毓宁很惊讶地问:“哥哥没有事忙了吗。”
沈让道:“我送你到公主府门口,然后在车里等你。宁寿毕竟是个姑娘,我去探望不合适。”
听到这话,姜毓宁点点头,“哥哥,你最好了。”
沈让吩咐人备车,姜毓宁回房去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公主府的门口。
来之前,沈让就已经提前让人给公主府传话,因此宣丛梦身边的迎春早早就等在门口,等着接姜毓宁进去。
姜毓宁下了马车,只带了竹叶一个人,跟着迎春来到宣丛梦的住处。
分明昨日还来过,分明这里和昨日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可不知为何姜毓宁就是觉得这里有些变了,好像气氛都不同了。
她站在廊下,一时竟有些发怔。
迎春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姜姑娘,我们郡主等您很久了,快进去吧。”
听到这话,姜毓宁连忙敲了敲门,屋里传来一道很轻的“进来吧”。
竟都有些不像宣丛梦了。
姜毓宁推门走进去,房间内一片狼藉,床前的帷幔半遮半掩,她慢慢走进,这才看到宣丛梦苍白的脸。
“郡主……”
自从两人相识之后,宣丛梦一直都是飞扬跳脱的,明艳如朝阳,十分骄傲。
可此时的宣丛梦只穿了一层里衣,长发散落在肩后,乌云似的,衬得她面色更加苍白,一双漂亮的眼睛也肿的不像样子,根本掩饰不住哭过的痕迹。
姜毓宁来之前,原本有很多话想问,可是看着宣丛梦这幅样子,她忽然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她走过去把床前帷幔拨开,用玉钩勾住,然后坐到宣丛梦跟前,双手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郡主,你还好吗?”
从姜毓宁走进房间的那一刻,宣丛梦的眼眶就红了,这会两只手被她握住,更让她有些想哭,她蹭过去一把抱住姜毓宁,没有再掩饰情绪。
姜毓宁觉出她情绪不对,以为她是昨天落水之后被吓到了,当即也不敢再提淮王,只柔声安慰道:“好了,不是已经没事了吗?总归人无事就好。”
姜毓宁思想简单,因此根本想不了太多,更不会想到落水的事会是有人精心设计。
可是宣丛梦心里却一清二楚。
她昨天,是被人直接推下池子的,推她的人力道极大,甚至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明显就是故意的。
她不会水,因此落水之后整个五感几乎都是封闭的,在水里根本看不清是谁救了自己。
等上岸之后看清楚抱着自己的是谁之后,她险些再度跌进池子里。
但是现在,她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
毋庸置疑,她被人算计了。
是裕王还是成王,亦或者别的什么人,他们想做什么?
是对皇位不甘心想要算计,所以在京中各家的势力之中挑中了她,要让她去给他们填补势力。
这样的算计,宣丛梦实在见得多了。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被算计的会是她,而且是过了这么多年,又将她算计进去了。
什么阳信长公主之女,什么靖边侯之女,什么宁寿郡主,那么多的名衔加起来又能堆多高?到最后,她仍旧是上位者手中的一枚棋子。
她有意挣脱,却根本没有挣开。
这种感觉,让宣丛梦忍不住绝望,可是在旁人跟前,她并不敢说。
此时此刻,她抱着姜毓宁,将积攒了许久的情绪一股脑儿的发泄而出。
过了半晌,姜毓宁听着她的哭声渐止,呼吸声也趋向平缓,她轻按着宣丛梦的肩膀,因为怕提到她的伤心事,因此语气格外小心翼翼,“郡主,这件事你可想过要怎么办?成王那边……”
宣丛梦知道她的顾虑,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我不想嫁他。”
确切的说,是不想嫁给任何人。
不过后半句她没有告诉姜毓宁。
姜毓宁只顺着她的话,认真道:“你若是不想,那就不嫁好了。总归名声是自己的,只要自己不觉得有什么,旁人怎么想,又与我们何干?”
这话说姜毓宁的真心话,她自己也的确就是这么想的,否则也不会整日腻在沈让的身边。
但是这道理谁都懂,可轮到自己时,却很少有人能真的不在意。
宣丛梦看着姜毓宁坚定的眼神,知道她的话皆是出自真心,既是羡慕,又很佩服。
羡慕她能被沈让保护的这么好,佩服她能够这么坚定。
她点点头,说:“你说得对,宁宁,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这有什么?你平时对我那么好,我自然关心你。”姜毓宁实在没觉得如何,可是看向宣丛梦有些涣散的视线,便忍不住道,“郡主,你若是真的没有办法,我可以让哥哥帮你,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沈让?
相对于求沈让帮忙,宣丛梦倒宁愿嫁给成王。
她并不愿意欠沈让的人情。
但是这话自然不能在姜毓宁面前说,因此,她只是强勾起唇角笑了笑,确定地告诉姜毓宁,她是真的无事,然后才转开话题。
但是宣丛梦毕竟是感染了风寒,没说两句便有些精神不支,姜毓宁看出来,主动告辞道:“等你好些我再来看你,或者你找我有事的话,就派人去给我传个信。”
平日里两人的相处模式仿佛颠倒了个个,宣丛梦看着姜毓宁认真的模样,忍俊不禁地抿了下唇,然后点点头。“我知道的。”
姜毓宁没再打扰她休息,又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公主府,到了门外,沈让果然还在马车上等她。
听到动静,他打开车门,朝她伸手来扶。
姜毓宁上了马车,顺势就靠在了他的身边,动作和平常一样,只是神情看上去有些沮丧。
沈让问:“怎么了?宁寿病得很严重?”
“没有。”姜毓宁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郡主是平白遭了无妄之灾,只是一次落水,却要将后半生都搭进去,若是成王殿下是个好人也就罢了,若他不是……”
姜毓宁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她看向沈让,问:“哥哥,你能帮帮郡主吗?”
其实根本不必说,沈让也会帮的,毕竟宁寿是清河公主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不过,此时他却作出一副沉吟状,果然姜毓宁很急,贴过来撒娇地晃他胳膊,很认真地求,“哥哥,你这么好,求求你,就帮帮郡主吧。”
“哥哥,哥哥!你会帮她的吧?”
沈让享受够了她的撒娇,这才泄露出点笑意,他擡手揉了揉姜毓宁的脑袋,“好了,哥哥答应你,这件事,我一定会去查。”
姜毓宁这才放心,抱着沈让的手臂,当即就要亲他一下。
却不想马车在这时忽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姜毓宁没有坐稳,踉跄了两下,险些直接跌出沈让的怀抱。
“宁宁!”
沈让一惊,急忙伸手将她扶住,揽过来护在怀里。
“发生了何事?”他蹙眉问外面的樊肃,回答他的却是一声突如其来的骏马嘶鸣。
拉车的两匹马中了邪一般,忽然四蹄张开,飞快跑进一条小巷,车夫在快速迎行进中被摔飞,一直跟在一旁的樊肃见状立刻斩断靳绳。
疯马没了束缚,没一会儿就跑的不见踪影,没了马的马车终于停下,只是车门都被撞得有些七扭八歪。
樊肃看着周围环境,连忙回到马车前,担心地问:“殿下,您没事吧。”
沈让把受了惊的姜毓宁搂在怀里,并擡手捂住她的耳朵,冷静道:“我没事。”
然而下一刻,不知从哪冒出十几个黑衣人,将马车团团围住。
樊肃眼睛一眯,飞快从腰间拔出长剑,高声道:“保护殿下和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