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贺成门外,出人意料的是,竟是有两辆马车,一辆是东宫的,一辆却是清河公主府的。
姜毓宁有些发愣,然后便见公主府的马车车帘被撩开,宣丛梦探出半个身子来,朝她招手,“毓宁!”
“郡主?”姜毓宁欣喜地跑过去,宣丛梦吩咐车夫打开车门,然后亲手把姜毓宁拉上马车,姜毓宁还有些茫然,“你怎么在这?”
宣丛梦说:“太子殿下吩咐我来的。”
姜毓宁便朝外看。
沈让解释道:“今日宴上,会有很多宾客,你我暂未订婚,不能一起出现,传出去对你名声有损,只能让宁寿陪你了。”
“那……”姜毓宁点点头,却有些欲言又止。
沈让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安慰道:“放心,有宁寿在,没人敢做什么,就算碰到景安侯府的人也不必理会,我叫樊肃和樊际陪着你们。”
“若是真有人不长眼,直接当场处置了就是。”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着宣丛梦说的,他知道姜毓宁心软。
“殿下放心,宁寿会护着毓宁的。”宣丛梦会意,当即点头答应。
不过一落下车帘,她便忍不住对着姜毓宁腹诽,“太子估摸着是把我当苦力了。”
姜毓宁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拉着她的手,说:“你别不高兴,改日我请你到东宫来玩,好不好?”
宣丛梦自然不会生她的气,拉着她的手,“好啊,我们半个月没见了呢。”
她忽地想起什么,问:“对了,你怎么会在东宫?那日不是把你送回景安侯府了吗?”
姜毓宁没瞒着她,直接把那几日发生的事讲给她听,宣丛梦听完,气道:“原是如此,别说太子殿下忍不了,若是我在场,也肯定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我其实没受委屈。”姜毓宁语气很平静,“其实,我心里也一直没有把她们当家人,日后,桥归桥,路归路便是了。”
“那你今日来,”宣丛梦问,“就是因着那个什么卓霖?”
姜毓宁点点头,“本来哥哥说,他会解决,可我怕他闹得太大,影响自己的名声,倒不如自己来一趟。”
她想得天真,宣丛梦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既然卓氏早就有让姜家和申国公府联姻之意,毓宁也见过卓霖,那么沈让定然也一早就知道此事。
以他的占有欲来说,怎么还会任由卓家做大?
更重要的是,卓家还是因为攀上了他,才搭上了青云梯。难不成,他当真是想擡高卓霖的身份,成全他和沈绘,然后顺势把姜毓宁摘出去?
怎么可能。
这个念头才出就被宣丛梦否决掉了,沈让是何等睚眦必报的人。
他愿意在这时擡高申国公府的地位,恐怕,更多是为了让他们摔得更惨罢了。
宣丛梦轻叹一声,看向旁边的姜毓宁,只觉得这两人实在不般配。
毓宁何等心软良善,却遇上了心狠手辣的沈让。
她微不可察地摇摇头,主动转开了话题。
-
半个时辰后,马车听到了申国公府外。
门房一见是清河公主府的马车,立刻着人去通报,然后主动迎上前行礼。
等宣丛梦带着姜毓宁走进正门,正好看见卓霖的母亲,申国公府的二夫人齐氏迎了出来。
“参见宁寿郡主。”齐氏福身行礼,却没想到身边还有一个姜毓宁,不由得愣了愣。
姜毓宁只见过她一面,又隔了几个月的时间,现在根本不记得她是谁了,见她看过来,只福了福身。
最后还是宣丛梦悄悄附在她耳边介绍了一句,姜毓宁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问好,“二姨母。”
对于她的态度,齐氏颇有些不悦,但是碍于宣丛梦在,也不好说什么,只问:“毓宁怎么跟在宁寿郡主的身边?”
宣丛梦解释道:“我和毓宁交好,这段日子她就住在我家,今日正巧申国公府喜宴,她也要来,我便干脆带她一并赴宴了。”
一听到姜毓宁在公主府住了几日,齐氏一下子又高兴起来,唇边绽开笑意,奉承道:“郡主能来,实在是我们申国公府的福气,也是毓宁的福气。”
“郡主,里面请。”
她擡了擡手,请宣丛梦走在前面,却不想姜毓宁竟然也呆头呆脑地想要跟上去,齐氏当即就皱了皱眉,伸手就要去拽她的胳膊。
却被宣丛梦抢先一步,她笑着把姜毓宁拉到自己身后,语气不容拒绝,“毓宁还是跟我一起吧。”
“……是。”齐氏有些尴尬,连忙赔笑道,“是,是。”
然而,宣丛梦还没走出两步,忽听得外面迎宾的小厮高声唱道:“景安侯府到——”
“迎客——”
一听是景安侯府,宣丛梦倏地止住步子,转身看过去,还拉着姜毓宁,也不许她走。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姜毓宁多少也了解了她的性子,猜到她想做什么,小声道:“理会她们做什么,咱们走咱们的就是了。”
宣丛梦却说:“你不是说,那卓氏的脸都被打烂了吗?”
她和姜毓宁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我倒是想看看,是怎么个烂法。”
说着,那边车门打开,第一个下来的竟真的是卓氏,不过面上蒙着一层面纱,看上去眼睛还有点肿。
因为齐氏挡在前面,她没看见后面的宣丛梦和姜毓宁,上前几步道:“这几日我面上有些过敏,连带着我家侯爷也有些不好,今日他不能来了,托我给父亲和母亲告罪。”
齐氏看见她这模样也是一愣,但也没多想,只道:“不是什么大事,你该养好了再来才是。”
不过她心里也知道,别说什么过敏,就算卓氏真的卧床不起,到时候,只怕爬也要爬来。
齐氏这倒是没想错,卓氏当真是这么想的。
那日太子带着姜毓宁走后,整个景安侯府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景安侯更是日日噩梦,生怕第二天就听到自己侯爵被革的消息。
虽然那日敢大话威胁太子,可他们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姜家在陛下心里是个什么位置,不敢真的参奏太子,届时不但参不倒,还要被太子记上一笔,那日后岂不是更不好过。
就这么胆战心惊地过了几天,却不见太子有半点动作,连带着申国公府也没有半分牵连。
甚至卓霖在朝中恩宠更胜。
卓氏心里这才放了心,太子应当是不知道姜毓宁和卓霖的事,要不然,只怕不能这么轻易放过。
想来,姜毓宁自己也不敢和太子说这事的。
她虽得宠,却到底是太子的女人,若是这种事被太子殿下知晓,怎么会不被迁怒。她不敢说,想必卓家的宴会也不会再去。
到时候,只要和齐氏暗中一说,反正也没有定下来,死不认账也就算了。
卓霖也不敢和太子抢女人。
卓氏在心里安慰自己,虽然她和侯爷都受了些皮肉之苦,但好歹是攀上了东宫。
她看着齐氏,想到临来时景安侯吩咐她的话,“想必卓霖还是有些本事的,否则,以太子的性子,不会不迁怒卓家,只要咱们和卓氏拉好关系,太子也不会动咱们侯府。到时候的宴会,你一定要去。”
卓氏深以为然,招呼身后的几个女儿给齐氏行礼。
齐氏奇怪道:“怎么秋儿看着蔫巴巴的。”
卓氏看了姜毓秋一眼,示意她打起精神来,然后掩饰道:“不是刚从承州回来嘛,一冷一热的,她身子弱,大病了一场,嫂嫂见谅。”
然而话音刚落,便听到卓氏身后传来一句——
“是吗?”
这声音有些熟悉,卓氏还未想出是谁,便见宣丛梦从齐氏后面走出来,嘲讽道:“我和毓宁也去了承州,怎么就没有一点事呢?”
听到姜毓宁的名字,卓氏当即便是一愣,然后下意识擡头去看,一眼就看到了宣丛梦身边的姜毓宁。
她身着一身淡黄色的长裙,淡扫蛾眉却不失娇艳,甚至精神气更胜从前,是在东宫娇养的缘故吗?
可她,她怎么在这?
难道她不怕被太子殿下知道?还是说,太子殿下也在?
卓氏心口猛然一跳,膝盖不由得一软,直接从台阶上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