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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小叔叔是怕渭北候会对我不利吗?”顾轻幼说完,自己就摇了摇头。怎么会呢?自己不过一个出身乡下的小姑娘,渭北候是什么人物,怎么会把自己放在眼里。

她被自己的念头逗笑,又将口中的山楂果肉咽下,随手取了一颗枣泥雪球来吃。之所以叫雪球,是因为枣泥外头裹着一层牛乳,吃起来便既有牛乳的清甜,又有红枣的香味。

“今天这道点心做得好,不知道有没有给小叔叔留一份。”顾轻幼自顾自地嘀咕着,正准备慢悠悠将一颗雪球都吃完,却忽然又感受到昨晚那种悲伤之感从心头涌来。

她手上的动作一停,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心里难过。

“原来是因为不放心小叔叔……”顾轻幼呐呐间,自己叹了一口气。“就算渭北候来了,也拿小叔叔无可奈何啊。小叔叔多有本事呢。”

这样的话说出来的时候很笃定,可她也意识到,内心的担忧并未褪去。甚至随着自己意识到这一点,这份担忧便愈演愈烈了。

她回想起自己昨晚半夜未眠时想到的事,或是小叔叔伤病复发,或是他整日忙着朝政不肯用膳,让胃疾加重……

“素玉,素玉!”她蹙着眉轻唤,声音焦急。

“人走了?”太傅府上,李绵澈轻声问晚淮。

“是,半个时辰前走的,现在想来已经过了城门。”晚淮略带担忧地看了李绵澈一眼。从昨晚开始大人就一直在准备渭北候觐见一事,到现在都没有合过眼。甚至连早膳也没用。

“我出门转转。”李绵澈霍然起身,朗俊的轮廓之下,一身雍容气度。晚淮下意识便心生诚服,不敢再多言半句。

太傅府楼阁繁复,移步异景,但供人居住的院落却不多。李绵澈沿着九曲回廊慢慢在前头走,晚淮跟在后头,敏锐地觉得今日大人的步伐似乎格外沉重。

想来,是因为渭北的事吧。晚淮暗自叹气,决定让大人一个人散散心,自己则亲自去了厨房着人安排些爽口的饭食。

李绵澈站在后门,才恍然觉得面前的场景很熟悉。上一座府邸主人留下来的假山被摒弃,院墙也被改砌成镂空之形。如此,便能让阳光直接明了地照进来。而后头小山上的一片竹林,又成了最美的翠绿底色。

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自己看见这样的场景,身边站着顾轻幼。他仍记得,彼时顾轻幼的眼里盛着骄阳的艳色,纤长的手指轻轻贴在粉嫩的唇上。

几乎是在猛然间,他的心里一空。

……

“大人在这站多久了?”晚淮轻声问罗管事。

“怕是有半个时辰了。”罗管事摇摇头,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大人身体可真好。这要是我在这站半个时辰,只怕腰都酸了,腿也抽筋了。”

……

晚淮忍不住瞪了罗管事一眼。罗管事却玩味笑道:“行了,晚大人,大人的心思,你我都是猜不透的。走吧,咱们别在这碍事了。”

晚淮虽然有些担忧,却也不得不承认罗管事的话是对的,于是长长叹了口气,便扭头离开了。

一袭玄纹云袖锦衣,浑然藏不住李绵澈一身的挺括肌肉。只是此刻他目光隐有破碎之感,与健硕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后门正对着葱郁的小山,但吸引他目光的却是那条十丈有余的石子路。颜色各异的鹅卵石形成了整齐的道路,却偏偏留不下一条车辙。

他的双眸沉沉看向远处,终究化作一句无奈的叹息。

然而,就在扭头的一瞬,那石子路的劲头却忽然出现了一个藏青色的小点。云袖下的双拳下意识收紧,他的目光再也移不开。

近了,近了。

三驷的马车显然十分急切,连车夫的马鞭声都显得有些细密,如鼓点一般。

不出几息之间,那马车已然驶到眼前。车夫瞧见李绵澈,不免有些心虚,正要慌张地解释,可马车里已然有细碎的动静传来。

他立刻将马车稳稳停住,又赶紧搬出小几。可不等自己请人,便见帘帐一掀,一位身姿灵动的少女跳下了马车。

似乎没想到李绵澈站在门前,顾轻幼的瞳孔微微放大,可很快她的双唇便微微努起,星眸中微微闪着莹莹的光。

二人隔着一丈远。

一人身姿挺括,如凌厉的雄狮。

一人腰身娇俏,如初春的烟柳。

“我不要走。”

“不走也好。”

二人齐齐说道。

虽然朝臣们早知渭北侯即将入誉,但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只带了三十位随从。这样的嚣张不由得让人怀疑,渭北侯的手上恐怕有大誉未知的杀招。

因着局势不明,赵裕胤索性安排了盛大的宴席来款待渭北侯。这一场宴席广邀群臣,连茶盏亦是选了最精致华丽的一套。可惜,朝臣们人人无心享受,都只想挖出渭北侯的心肝来看一看他到底有何阴谋。

瞧着在场的大臣皆神色紧绷,赵裕胤颇有些不满道:“想当年皇祖父在世时,手中名将赫赫,足足将老渭北侯挫败三次。先皇我父,更以仁道治天下,让渭北侯休养生息,百姓安乐。偏偏他不知餍足,竟几番与父皇作对,如今更是挑起战火,几欲称霸。如此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然交战不可屈来使,故而朕才设此大宴。宴虽盛,可我天家气度该更盛,如此,才好让渭北侯明白,我大誉从未曾怕了他半分!”

孟昌盛坐在下首,擡眸拈须打量着这位小皇帝,心想这一番话既讲明了老渭北侯曾经的三次大败,又将先皇的无能说成了仁道,最后又鼓舞了朝臣的信心,的确是面面俱到。

他微微叹服的同时,不由得觑了李绵澈一眼。但见他一脸镇定,似乎无半点赞赏之色,心里恍然大悟,看来皇帝的

这番话也是太傅大人教的。

像孟昌盛这样当着皇帝和太傅的面还能分心的人到底是少数,大多数人只认真听着皇帝的话,一时心头也觉得多了些胆气。是啊,纵然渭北侯有未知的底牌有如何,皇太祖能派兵击退他三次,我们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群臣的脸色变得坚毅不少。

这会,外头传来太监急切的脚步声,随即稳稳跪在殿上道:“渭北侯到。”

皇帝不自觉挺了挺身子,目光灼灼地看向来人。

渭北侯号称人中蛟龙,生得身高八尺,豹头虎目,虽已年近四十,却并不见老态,唯有眉心深深刻着川字纹,但倒也分毫不损他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此刻正是暑热,可他依然选了一条细长的墨色狐皮为饰,斜斜缀在肩头,显出北地特有的兽气。

对于今日招待自己的花萼百叶厅,他实在熟悉极了。当初就是在这,自己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匍匐在那位老皇帝的脚下,并献出了足足二十万两金银,才博得那老皇帝的一笑。最可恨的是,从小最疼爱自己的姑母也一并被献给了老皇帝。可怜花一样的姑母,在大誉竟不知被哪位妃嫔谋害而死。

至于自己,呵,那几日的经历也真是难忘。皇子们指着自己骂北地畜生,小太监们看似恭敬实则都嘲笑自己那一口北地的腔调。

想到这,魏元泽不禁咬了咬牙。他今日,就是来收利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