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帝能将自己的手足杀绝也要登临帝位,就已经说明他不是个多么在乎名声的皇帝。
接下这封罪己诏,保全太子,还勉强能忍。
嘉兴帝一招手,边上候着的大太监李和便将裴相手中的奏书呈到书案前,嘉兴帝拿起朱笔便要批复,却突然有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进来,“陛下,随太子殿下南巡的御林军,回来了一队,还押解了一个人。”
嘉兴帝眉毛一拧,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一挥手:“带上来。”
“是。”
殿外的御林军得到宣召,押着一个狼狈的中年男人进殿。
“何事?”
御林军恭敬行礼:“陛下万安,太子殿下命令微臣将此人押解到陛
嘉兴帝看着那披头散发蜷缩跪地的人,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堂下何人,擡起头来。”
梁番颤颤巍巍地擡头。
嘉兴帝骤然一惊:“怎么是你!”
梁番满脸惊惧,他路上几次试图逃跑未遂,此刻极为狼狈,横竖一死,他面色灰白地将太子吩咐的话说了:“太子殿下已经见过先皇后的户籍,殿下说,醉风楼这种腌臜的地方,他便替陛下推了,以免对圣上声誉有损。”
嘉兴帝拿着朱笔的手颤抖得厉害,朱笔滑落,“啪”地落到书案上。
醉风楼没了。能让他肆意取用的钱袋子,没了。
“宁远——!他要谋反不成——!”嘉兴帝暴怒着吼道,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
可杀了他,便没有他的血脉可以继承帝位,他几十年谋划毁于一旦!不能杀,还要被宁远牵着鼻子走!
此刻怒极的嘉兴帝已经没有理智去思考,原本那与他一样平庸的太子为何能做出这些出格的事来。
年老的帝王深深喘息几次,猛地呕出一口血来,两眼一黑,晕倒在御座之上,头砸到座位椅背,撞破了后脑,鲜血直流。
“陛下——”
*
与此同时,远在江城的宁修云还不知道嘉兴帝已经被气到吐血,要是知道,怎么也得给属下们一人包个红包庆祝一下。
宁修云正带着人旁观醉风楼封门的盛景。
他照常穿着一身白衣,和简寻两个人坐在醉风楼对面高楼的屋顶上。
这里正好能看到醉风楼的正门,沈三带着一队郡守府的官差给醉风楼贴上封条,自此这个大启第一楼将不复存在。
这里从前便只是富人聚集的场所,如今江城的世家权贵没剩下多少,人人自危,根本没空管醉风楼是否还存在,而边上围观的也大多只是平
民百姓,看见醉风楼关停,来看热闹的居多。
醉风楼的账册、记档全部烧成了灰烬,傅如深以醉风楼容留犯人密谋反叛为罪名,将醉风楼查封。
“这是孤在江城想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屋顶上的宁修云把玩一柄折扇,姿态十分放松,他侧眸看向身边的简寻,问道:“这个结果还满意吗?”
简寻并排坐在他身侧,眼底有些许疑惑,他不太明白太子殿下为何偏要坐到屋顶上来,虽然视野很好,但难免有些傻里傻气。
可要问面对醉风楼的查封谁最满意,那必然是简寻无疑了。
于是他真心实意地说:“多谢殿下。”
宁修云坦然接受这句道谢,转而说道:“昨日孤去了驻军营巡视,江城驻军营如今没有主将,群龙无首,西山剿匪折进去不少人,恐怕需要重新征兵。”
简寻看向太子,觉得对方似乎话里有话。
“简寻。”宁修云轻唤了他一声,目光认真的注视着他,“你想跟着孤去南疆吗?”
宁修云没等他回答,继续给他分析利弊,他给了简寻两个选择。
“你若想跟着孤去南疆,我最高只能给你正三品御前侍卫一职,若想出将入相,或许需要你亲自上南疆战场。”
但是,走这条路,宁修云会不遗余力,将简寻推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你若想留在江城,孤便把守军营主将一职交给你,从此你可以主持驻军营征兵,把驻军营打造成想要的样子。”
但是,走这条路,简寻能不能做再见到“云公子”还是个未知数,宁修云根本没想过离开简寻之后,自己的终点在哪里,一步三算的太子殿下,在没有简寻的这条路上,看不到未来。
“留在江城还是和孤一同离开,悉听尊便。”
宁修云对简寻摊开手掌,等待对方做出选择。
简寻几乎没有片刻犹豫:“请殿下带我去南疆。我有必须要保护的人,我要为了这个目标,走到更高处去。”
他要保护修云,他不愿让修云再被他人骚扰,也不愿让自己像从前那样无能。
未来或许他们还会遇到许许多多个“管茂实”,若是他还像今日这样普通,又没有太子帮忙,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修云被他人夺走。
权势地位,在他眼中只有这一个作用,守护修云,守护亲友,守护百姓。
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日后更长久地在一起,简寻是这样认为的。
“简寻。”宁修云勾唇浅笑。
简寻抱着佩刀,歪了歪头,“嗯?”
宁修云盯着他看,眼波流转,仿佛白日辰星,“我很高兴。”
简寻觉得自己的耳尖烫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