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公文递给敬宣侯:“你看。”
敬宣侯接过公文,公文入手的第一瞬间便露出了了然的表情,他低喃道:“果然如此。”
他只扫了一眼公文上的内容,便擡眸看向傅如深:“你不是想知道还有谁吗?在今天的江城,能派出武艺远超韩林的人执行暗杀,能暗中收集到韩林的罪状,并且又敢毫无顾忌地下手……”
两人四目相对,傅如深顿时震惊:“太……!”
后一个“子”字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以防隔墙有耳。
小心驶得万年船,傅如深一向如此。
但他没有想到,对韩林动手的人居然是太子。
转瞬傅如深便眉头紧锁,道:“他没有理由这样做。”
敬宣侯将手中的公文收拢起来,说:“你也能分辨得出,这公文和郡守府里惯用的并不一样,的确是那人会用的规格。”
“这……”傅如深顿时无言以对。
敬宣侯道:“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我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
傅如深问:“什么?”
敬宣侯说:“担下这件事,为他遮掩一二。玄青观的账册没有拿到,这可能是我们取信太子的唯一机会。”
敬宣侯目光悠悠。
太子手下的护卫能来无影去无踪,怎么可能拿不到一个空白的郡守府公文簿来作假,不过是有意为之,好让他们发现罢了。
所以有一句话他没有明说。
这是太子给他们的机会。
*
当日晚间,临时太子府。
守将韩林被杀,郡守傅如深呈上一份写满韩林罪状的公文,声称韩林必然是被仇家所杀。
以江行松为代表的江家派系官员却认为是傅如深先斩后奏,暗中对韩林动手。
宁修云坐在主位上,垂眸看着底下的官员们你一言我一语,吵作一团。
傅如深不动如山:“此公文上已经写明韩林罪状,人证物证皆有,无可辩驳。”
江行松气急败坏:“韩将军昨日刚刚被害,傅大人今日便能拿出罪状,焉知这事情不是你一手促成?”
傅如深反唇相讥:“侯爷不要忘了,郡守府那些个护卫甚至没入过行伍,哪有韩将军那般武艺高强。侯爷当初说了,郡守府这种文职多的地方,哪需要那么多粗人进出。”
江行松一时气急,脱口而出:“你郡守府没有,可你那学生简寻可是会武的!”
“简寻”这个名字一出,主位上原本看戏的太子忽地动了。
他拿起手边的公文,重重往桌面上一拍。
“啪”的一声响,顿时让闹哄哄宛如菜市口的正堂安静了下来。
太子擡了擡袖口,似笑非笑:“侯爷的意思是,孤的近身护卫杀了韩将军?”
江行松暗道一声不好,这简寻何时已经成了太子的近身护卫,他这般说岂不是暗讽太子谋害一城守将?
他冷汗如豆,跪地行礼:“殿下恕罪,微臣口不择言,实在是为韩将军痛惜。傅大人分明心里有鬼才……”
太子又一拍桌面,冷声道:“够了。既然知道不该说,那便别说了。真以为孤不知道你们打得什么心思吗?”
那如寒刀般的视线落在底下的官员身上。
“公文罪状属实,韩林罪有应得,此事是否属实?”太子问。
底下的官员面面相觑,最终一同俯首,异口同声:“是,殿下英明。”
宁修云用手轻叩了几下桌面,问:“傅大人,按照大启规制,一城守将身死,接替者如何选拔?”
此话一出,隐晦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傅如深身上。
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复杂些的正常流程是回禀到国都要耗费不少时间,再经户部、内阁、最终确定人选,可能是他城调任,也可能是原本的副将升迁。
要想简单些,如今太子便在江城,守将位子空悬,太子大可点个人上去代理,等到走流程时国都自然不会抚了太子的面子,这代理便和正统无异。
全看担着差事的人想怎么操作。
然而傅如深脊背挺直,眼观鼻鼻观心,对周遭不为所动好似全无私心:“将守将之位空缺一事上禀国都,便由国都定夺。”
“很好。此事便交予傅大人去办,其余一切照旧。”宁修云说道。
太子将手中的公文往地上一扔,起身便走,只留下冷然的一句:“诸位大人今日都不太清醒,那便留在这里醒神,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宁修云出了正堂,只觉得太阳xue一阵一阵地发疼,这群官员吵起来和几十只鸭子一起“嘎嘎”叫没什么区别。
他按了按太阳xue,脚下向东院走去。
简寻今日不在太子府,他派对方去对接了围猎事宜,东院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人没有,却有只鸽子在。
宁修云一进东院,那只昨晚被简寻放飞的蓝羽鸽子便从房檐边飞了过来。
沈五说小孔雀昨夜一直没走,出了太子府装模作样飞了几圈就又回来了。
这小家伙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另一个主人就在府中,于是说什么也不肯飞远些,偷懒的一把好手。
若非如此宁修云今日也不会把简寻支开。
“咕咕。”小孔雀落在宁修云手臂上,用一双豆豆眼盯着他瞧。
“真滑头……”宁修云按了按小孔雀的脑袋以示惩罚,伸手把信匣里的绢纸拿了出来。
皱皱巴巴的一张纸条,上面却只写了两个字。
“我也想你。”
宁修云盯着这四个字看了片刻,不自觉地弯了唇。
嗯,这还有个更滑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