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的记忆停留在什么时候?
牧夫座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说出实情,“我们登上无畏者号的那一天。”
那已经是六七十年前的事情了。红中的眼神顿时变得很复杂,在Hits世界一个小时能消除十年的记忆吗?
“我丢失了多少记忆?你还没有告诉我呢?”牧夫座问,他现在处于一个众叛亲离的阶段,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星之塔的众人完全不理他,漠视他,将他当做一个不存在的东西,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红中还没来得及回答问题,仅仅是牧夫座一个眨眼的时间,他的眼神又重新变之为迷茫,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红中,他有些谨慎地往后退步,“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你有什么目的?”
看来他又一次失忆了。“……”红中忽然觉得这样的牧夫座有些可怜,他甚至在想,也许自己应该离开。这样子他每次失忆再醒来的时候,就不会因为自己而神神经紧张。
可是如果真的丢下他一个人在这里,那么他每一次醒来的时候,该多么张皇无措啊。
于是红中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和他交谈:“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牧夫座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就是大东他们好不容易夺了一次头筹吗?有什么了不起?他们是靠蛇夫座和幺鸡,又不是靠你。”
“……”他说的事情是距离登上“无畏者”号的两年前,也就是在云之岛里,失忆的速度是每个小时消除两年的记忆吗?
“我提醒你,你可没有什么炫耀的资本啊。”这家伙说话还是那么欠揍。
这一次,红中没有给这个多年的老友面子,直接打了一下他的头,估计这会儿他连自己有技能牌,也忘记了,更不用提怎么去用了。
“你打我?”牧夫座瞬间暴跳如雷,他养尊处优多少年了,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这个小小的红中竟然也敢欺负他?
“打你就打你了,怎么你还要找人来收拾我?”
牧夫座看了看周围奇怪的环境,更是笃定一切都是红中搞的怪,只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好忍气吞声的说:“你把我抓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直说了吧?”
红中一时编造不出好的理由,只好问,“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你自己注定会被星之塔所抛弃,你还会加入星之塔吗?”
但牧夫座只是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你想挑拨我和星之塔的关系?我告诉你,没门。”他对着红中得意地微笑,“现在才承认你眼馋,想跟我一起抱狮子座的大腿了?你早干嘛去了?装作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好像只有我里外不是人一样。”
他一下子找回了自己的权势地位,也不再眼巴巴地求红中了,“识相的话,现在赶紧把我放了。要不然等我出去之后,有你好受的?到时候别怪我不念旧情。”
见红中无动于衷,他只好愤怒地甩袖子离去,自己去寻找,离开这个鬼地方的路。
一个小时以后,又一次失忆的牧夫座,沿着自己的脚印走了回来。看到红中在这里又一次把他当做幕后黑手,恼火的很。红中这一次换了一个问题问他,“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一个小时了,你会做什么?你还有没有遗憾?”
搞笑的是,无论红中问什么问题,牧夫座都能给出大同小异的回答,大意就是红中都是因为嫉妒他、眼红他才搞出这么一招,除非红中能够跪下来求他,要不然他这辈子都不会拉红中一手。
如此两三回之后,牧夫座的记忆终于退回了他们初识的那些年,“队长,你在这干什么呀?”
听到他没有任何恶意的声音,遥远的像是几个世纪以前传来的,红中回过头看到这样的牧夫座,不禁红了眼眶。
两年,这里面只间隔两年,两年内,是什么样的变化,使得一个人长成了另外一个人。
牧夫座好奇地看着四周,坐在红中的旁边,“队长,这是哪啊?为什么我们会到这个地方来啊?”
“这……是你的梦。”
得到这个答案之后,牧夫座的神经放松了不少,他舒缓地笑着,“难怪啊,会来这么稀奇古怪的地方。”
“……你你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牧夫座只是一愣神,很快的就找回了自己的记忆,“昨天呀,我们不是还一起喝酒吗,庆祝我们小队合击值首次突破2200万。”
原来是那个晚上啊。红中脸上流露了些许哀伤,被牧夫座所捕捉到了,“队长你干嘛这副表情啊,这不是好事吗?”
红中勉强微笑,“我是在担心我们的未来。”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的未来,前途灿烂!”牧夫座将自己的手伸向天边,一副志向远大的模样。
红中沉默一会儿,又一次提出了那个问题,“如果明天出现一支更好的队伍要你加入,你会去吗?”
牧夫座满头问号,凑近问,“队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新消息,所以要托梦告诉我?”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牧夫座显得有些困惑,“更好的小队是有多好?我们小队现在也挺好的呀。当然如果能捞点好处,我也是会考虑那么一会会儿的。不过我还是舍不得我们自己小队!”说这些话时,他脸上的表情单纯真挚,不像说谎。
而红中也不想再怀疑,因为他知道,等下一次失忆的时间来临,他们就会彻底成为陌生人。于是他伸出手,想要拥抱过去的牧夫座。
“队长,你干嘛?我只想在梦里和女人搂搂抱抱,可不想和你呀。”
“臭小子!”但是就像红中打他的时候没有犹豫一样,红中抱他的时候也没有犹豫。
……
天亮的时候,红中牵着只有小孩子记忆的牧夫座走出云漠。
走不稳的牧夫座,把大拇指含在嘴里,他又一次摔倒了,而这一次他的记忆将会退化成婴儿时期。他将失去走路和说话的能力。
红中没有办法一直抱着他走,只能坐下来,陪他度过最后的一个小时。
天上好像出现了一块明镜,明晃晃地闪了一下。红中擡眼望去,才发现那不是一块破掉的镜子,而是一扇门,从门里掉出了满身是血的一饼。
红中赶紧跑过去查看,一饼的身上,全部都是爆炸的痕迹,很明显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痛的战争。
“一饼,一饼!”红中尝试呼喊他的名字,企图唤回他的神智。
可是一饼满是血丝的眼里并没有红中,他望着灿烂的太阳,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赢了,我赢了,我就是第一Snp……”
早在大东找到契合他们队伍的驾驶员一年前,一饼就因伤退役。尽管那个时候,不管是发财还是红中都向他直言过,他现在的思维已经不适合驾驶Snp,和他竞争的,是攻击力更强的幺鸡,更稳定的大熊座。
可是他还是执意要上最后一次战场,然后在那场战斗中彻底地失去了他的双脚,是同样身受重伤的大东,以常人不能想象的毅力,用牙齿咬着他的衣服把他带回来的。
后来被换上机器假肢的他,还想要重返战场,但是一向宽容他的大东,这一次也选择了拒绝。直到无畏者号出发前夕,大东以一场赌局的胜利,要求狮子座让一饼上船,让他最后的宿命能够终结在战场上。
尽管经此一役,一饼变得豁达大度得多,但原来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想要超越大熊座和幺鸡,夺回第一Snp的念头,还是缠绕了他的一生。
红中被一种离别和死亡的伤痛所席卷,他紧紧地握住了一饼的手,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一直是你,第一Snp一直是你,你就是最强Snp。”
仿佛听到了这句夸奖的话,一饼像是有了反应似的,移动视线,将目光落在红中脸上,微微一笑,然后心满意足地,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红中摸着他的脸,他的肩不敢移动他的尸体,怕他会破碎,不远处的婴儿牧夫座嚎嚎大哭。红中两边都张望了一会儿,想到这对曾经十分要好的朋友,最后还是没能见上一面。
他们躺在这个地上,就像很多年前的晚上。
红中缓缓地走过去,去接牧夫座,但是听到的哭声越来越弱。他忍住眼泪,把一个孩子带到另外一个孩子的身边,希望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能够冰释前嫌,握手言和。
从牧夫座的口袋掉出了一张纸条,红中把它捡起来,看到上面潦草的字迹,写着:
“如果当时再坚持一下,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这是牧夫座什么时候写的,针对什么事情写的?已经无从得知了。人生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幸运的是,他们这一群老朋友,在结局的终点遇上了。
还能一起勾肩搭背,在草地上唱歌跳舞,痛饮到黎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