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二天，周日，上午，思敏工作室。
这个时候的工作室没有别人，苏晓请何存知自便，自己跑到露台打理心爱的花草。此时正值北方一年中最好的花期，是以苏晓的露台百花争艳——
天兰葵顶着一个个花球，矮牵牛伸着一张张颜色各异的小喇叭，盆栽的海棠吐着一朵朵绯红的云雾，大飞燕草竖起一支支或白或紫的花箭，玛格丽特小菊花开成了一盆盆的花团，耧斗菜在风中摇晃着一串串或粉或蓝的铃铛，就连不开花的枫树也张着嫩绿色的爪子在花丛中寻找存在感。而作为露台主角的月季们更是争妍斗艳，谁都不愿在同行中稍逊风骚。
苏晓看着鲜花盛开的露台，觉得自己简直富可敌国。
何存知走过来，“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我也只是随便看看。”苏晓正在打理一盆朱丽叶月季。
何存知仍然侍立一旁，“孩子生下后，搬到别墅去吧？那边的花园很大，你可以种很多东西呢。”
“生下来再说吧。”苏晓修剪着枝条。
何存知打量着她，“我看你这个样子，大概率生女孩。”
苏晓放下剪子，好奇地问：“恕我直言，何姐，你没有生过孩子，为什么那么懂？”
“因为生不了，所以格外好奇，作了好一番研究。”何存知云淡风轻，“研究多了，有时候竟觉得自己生过似的，哈哈。”
苏晓握住她的手，“何姐，等孩子生下来，你和我一起带她。”
何存知几乎喜极而泣。
这时候，苏晓的手机响了，她看完说：“何姐，有劳你下楼接一下明玉。”
何存知马上下楼。很快，她便领着沈明玉，周胜男和王阿姨进了工作室。为了让主人们方便说话，她又邀请王阿姨到楼下的咖啡厅喝咖啡。
与昨晚不同，今天的沈明玉衣着简单，妆容素淡，看上去颇有书卷气。四岁的周胜男则穿着粉色连衣裙，活脱脱一个洋娃娃。她似乎对苏晓的工作室很有兴趣，一进门就好奇地这看看那看看。但是她好奇归好奇，并不碰任何东西。看得出来，她的教养很好。
苏晓对沈明玉说：“我是挑对地方约你了，胜男喜欢这里。”
“是的。”沈明玉看着女儿，“她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很喜欢安静。”
苏晓爱怜地说：“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这孩子很灵。”
沈明玉苦笑起来，“别看她现在这样文静，当初怀她的时候，吐得我死去活来。”
“这么厉害？”苏晓愕然。
“可不？”沈明玉仍心有余悸，“当时根本没有食欲，但是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吃下。当然吃下去没多久又吐了出来，有时候连胆汁都出来了。因为经常性的胃酸倒流，嗓子一度哑了。就这样一直熬了六个多月，这才渐渐好了。”
苏晓心惊胆颤，“那么，后来的生产顺利吗？”
“我是自然生产，很顺利。”沈明玉笑了，“万幸在这个环节上，胜男没有为难我。”
苏晓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候，周胜男跑过来问她：“苏阿姨，我可以去花园玩吗？”
“当然了。”苏晓摸摸她的头，“走，跟我来。”
三个人一同来到露台。
周胜男一见到那些盛开的花儿便两眼放光。在获得苏晓的同意后，她在花丛中穿梭起来，仔细地观察着那些她还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苏晓和沈明玉坐在木椅上，看着这个可爱的孩子沉浸在花海里。
苏晓想起了周思楠。她笑着说：“胜男很喜欢植物，可是思楠却对植物不感冒，而且她个性活泼，和胜男真是反着来。”
“思楠确实是个好姑娘。”沈明玉笑得温柔，“我看周成岳的意思，他是想把思楠和秦涛凑一对？”
“是的。明玉，你觉得秦涛怎么样？”
“那当然是没得挑。”
“可惜思楠对他不太感冒，她另有所爱。”
“我知道，她喜欢耿冰川。”
苏晓愣住了，她没想到会是沈明玉先发制人。
“想不到吧？”沈明玉笑了，“我原本就想和你解释我和耿冰川的关系。你邀请我过来，正合我意。”
苏晓忙说：“秦涛上周六撞见你和耿冰川见面，他当时并不知道你是谁。直到昨晚见到你，他才知道你是沈明玉。之前，思楠和他提到过你。”
“他的做法合情合理。”
“能说说你和耿冰川是怎么认识的吗？”
沈明玉大大方方地说：“我和他是大学同学，都是电子科大的。耿冰川内向寡言，但是与我颇为投缘，算得上是好朋友吧！不过毕业之后，我们虽然还有联系，但是极少见面。”
苏晓了然，她知道沈明玉是周成岳豢养的金丝雀。
沈明玉说下去：“最近周成岳跟我抱怨，说思楠喜欢上一个贵州来的小伙子，叫耿冰川，电子科大的。我这才知道，耿冰川遇到了思楠。”
“耿冰川之前没听说过思楠这个人吗？毕竟她是周叔叔的女儿。”
“我从未和他谈论过周成岳的事，包括周家的人，因为那些对我而言，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苏晓赶忙表示理解。
沈明玉往下说：“上周六，我与耿冰川在星巴克见面，就是想告诉他周思楠是周成岳的女儿。同时也想了解一下，耿冰川是怎么遇上她的。势利点说，思楠不是耿冰川在正常情况下能有机会认识的人物。耿冰川为了讲明事实原委，这才把他知道的所有关于李秋冰和秦复的是非恩怨说了出来。这一点，还请你们不要怪他。”
“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苏晓微笑，“明玉，你对耿冰川家里的事情有多少了解呢？”
沈明玉笑了，“我知道的和你们的一样多。”
“包括他父亲遇到的那场矿难？”
“是的。”
苏晓点点头，“为什么李秋冰要和耿冰川断绝联系呢？”
“因为李秋冰不想让耿冰川报答他。”沈明玉目光澄澈，“耿冰川是贫困家庭出身，一切全靠自己。如果再去报答恩人，他的负担就太重了。”
“可是李秋冰毕竟帮助了耿冰川十几年，单从感情上说，他怎么舍得断绝联系呢？”
“依你看，李秋冰是怎么想的呢？”
“我认为李秋冰此举是为了让耿冰川死了某条心。”
“那他就是想让耿冰川死了报答的心。”沈明玉笑了，“因为他不想让耿冰川找他报恩。”
……真是严丝合缝。
苏晓接着问：“当年的矿难是如何处理的？”
“该罚的罚，该赔的赔，没有任何问题了。”沈明玉面色平和，“晓晓，那场灾难已经过去了。反复提起这些事情，无疑是对耿冰川的伤害。”
“对不起，我问得太多了。”苏晓败下阵来，“我总觉得耿冰川的心里装着沉甸甸的心事，作为朋友，总想分担一些。”
沈明玉由衷说：“晓晓，你很善良，我代耿冰川谢谢你的好意。耿冰川童年不幸，再加上个性敏感，因而特别容易伤怀。但是他没有别的事情，请你相信我。”
苏晓找不出破绽，只得点头。
沈明玉说下去：“那些悲剧早已过去，请你们不要再揭他的伤疤了，好吗？他现在有了喜欢的姑娘，我希望他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苏晓忙问：“他喜欢的这个姑娘是思楠吗？”
“他没说，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思楠。”沈明玉笑得温柔，“看来，周成岳交给你的任务，你不好完成呢！”
苏晓笑了，“如果耿冰川和思楠两情相悦，我一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