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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华梦影 张霓 3302 字 5个月前

第三十一章

夜里九点,秋风瑟瑟。

漆黑的夜空上孤月高悬,像神明冰冷的目光在俯视人间。大地上,林立的灯光通明的高楼像一座座璀璨的大山,明亮的马路像一条条光的河流,穿梭在浮华的山峦之间。这些河流没有源头,也没有终点。来来往往的车辆像一个个迷失了自我的人,在各自的旅途上彷徨,就像那个在红色山丘上流浪的人……

那个故事,秦复写得很隐晦。比如,天际的金辉是什么?其实,苏晓的绘本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每个人的苦难不同,对光明的理解也就不同。那么,秦复心中的那道光是什么?李求安的呢?她的呢?是自我的救赎,还是与命运的和解?

苏晓望着车窗外的夜景,心中浮想联翩。

秦涛打断她的思索:“冒昧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父亲那栋别墅的?”

苏晓说:“偶尔听他提起过。”

“那栋别墅是父亲在十年前买的,我和母亲没去过那里。”秦涛不好意思起来,“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曾经,我们以为那个地方是他的金屋藏娇之处呢。”

苏晓不由得笑出来。

“后来发现,那栋别墅只是父亲自己的一个居所。”秦涛也笑了,“他偶尔会去那边住个三两天。”

“你对那栋别墅的了解从何而来呢?”

“我去过一次,十年前。那时候我二十岁,决定放弃商科去学音乐,于是跑到那边找父亲理论。我在一个地下的房间见到了他,当时他正在摆弄那台旧钢琴和一些旧琴谱。那个时候,我们就学业问题狠狠地吵了一架。”

苏晓笑了,“看来是你赢了。”

“我们吵了好几次,父亲才妥协的。”秦涛叹息,“你应该知道,他一直希望我学商科。”

“我常常听他提起这件事,看得出来,他很为此苦恼。我以为你们矛盾的源头就是这个呢。”

“这是其中一个。另一个,就是母亲的事情了。”

苏晓顿时不自在了。

“别紧张,我没有讨伐你的意思。”秦涛看在眼里,“其实我也纳闷,按说父亲不爱母亲,那他应该在外头有点什么事情才对,但是又没听到什么风声,这是很不容易做到的。”

苏晓小心地问:“秦复对你母亲好吗?”

“有求必应,百依百顺。”秦涛感慨起来,“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羡慕我母亲,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试图接近我父亲。我一直认为父亲是很爱母亲的,但母亲总说父亲不是真心爱她。现在我明白了,父亲对母亲的好是出于责任和义务。”

“这个看法可能是误会。”

“怎么可能是误会?上次我去你们那边找父亲吵架,你的手划破了,父亲的反应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履行责任,什么是真心喜欢。”

苏晓笑笑,不说话。

“孟素琴的事情,挺让我意外的。”秦涛到现在还有一种梦幻感,“我从不知道父亲还有这样一段过往。苏晓,你真的不介意他把你当成孟素琴的替身吗?”

苏晓实话实说:“不怎么介意。”

秦涛不禁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

苏晓心中那道不曾愈合的伤口再度被撕开了……

“秦涛,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

“好的。”

苏晓望向窗外。

窗外的景观已由一栋栋高楼变成一片片树林。虽然是市政出品的齐刷刷的绿化林带,但在月光的渲染下,竟也有一种自然的风骨。苏晓看着这与市区全然不同的风貌,知道他们将要到达目的地了。

十分钟后,一栋临山的别墅出现在眼前。

秦涛胡乱将跑车停在花园里,紧接着带苏晓朝屋内走去。不出他们所料,他们刚进门就见到了徐斌。徐斌表示秦复只肯见苏晓,秦涛自然不乐意。最后在苏晓的劝说下,他妥协了。

徐斌把苏晓带到那个地下的房间,请她自己进去。

房间非常宽阔华丽。各种灯光经过精心设计,将室内的明暗控制在一个舒服的程度。室内的陈设与田淑英转述的程明远之所见,一模一样。比如那架年代古老的钢琴,比如旁边几案上那一大瓶洁白的野姜花。那昔时美丽的白色花瓣,此时却像片片利刃,闪着刺目的寒光。

秦复正背对钢琴坐在琴凳上。在他前方五六米处,是李求安。李求安被绑定在一张金丝楠木雕花椅上,椅子很沉,因此即便他几度挣扎,椅子依然纹丝不动。

曾经程明远也是被绑在这里教训的吗?

苏晓不寒而栗,她颤声问:“秦复,你想做什么?”

“你们果然来了。”秦复看向她,“是蕴华告诉你们的吧?”

苏晓点点头,走向了李求安。她发现他只是被绑着,并无受伤的痕迹。但她还是不放心,便蹲下来问:“李叔叔,您还好吧?”

李求安忙说:“放心吧,我没事。”

“你这声李叔叔叫得可真亲热。”秦复冷笑,“不知道是李求安叔叔呢,还是李秋冰叔叔?”

苏晓不理会他的挖苦,“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在找他的?”

秦复说:“多亏你上次喝醉,我真得谢谢你。”

苏晓恍然大悟。她梦见李求安,她求他不要走……

“想起梦见谁没有?”秦复盯着她,“你在梦里说了一句:老先生,不要走。我就知道,那一定是他。你在广州见到他的时候就起疑心了。”

苏晓坦言:“是的。”

秦复接着问:“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苏晓将她请求梁自得寻找李求安的前后和盘托出。

当讲到李求安悄悄送了她一束野姜花的时候,秦复打断她的话:“你敢收他的花?”

苏晓温和地说:“我相信他不是坏人,有什么不敢收的?”

“胆子真不小!”秦复瞪她一眼,“后来呢?”

“后来我给他打了电话,然后在石磨屯见到了他。”苏晓心虚地低下头,“我怕被你发现,特地把手机关机了。不过在石磨屯,他没说什么,我们只是互换了联系方式。”

秦复扫了一眼李求安,接着对苏晓说:“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你会无缘无故去石磨屯这种地方待上那么久的,这一点你也清楚。你当时就没个心眼,让他赶紧搬离石磨屯?”

“我当天晚上就告诉他,第二天,王霖和梁自得会把他带到别处。”

“就是这个时间差。后半夜,我在石磨屯找到了他。当然我按兵不动,先让你们折腾。”

“其实我也想叫他当晚搬走,但是当时时间太晚,我实在腾不出手。如此,还不如不乱动呢!”

秦复欣慰地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李求安也点了点头。

苏晓没有忘记正事,“秦复,既然你知道我在找他,为什么到现在才跟我摊牌?”

秦复语塞了。

李求安冷笑,“他想借我的嘴,把他那些不光彩的事情说出来。”

苏晓不置可否,而是问秦复:“你想做什么?”

“结束这一切。”

“怎么结束?要他的性命吗?”

“他只是一个孤魂野鬼,谁会关心他?”

“他不是孤魂野鬼,他还有我这个朋友。”苏晓凝视着秦复,“他做的错事应该由法律来解决,法律是公正的。”

秦复冷笑着反问:“法律是公正的,但是命运公正吗?把他送进去关上几年,素琴和她的家人就能复活了吗?他们就那么该死吗?”

苏晓和李求安都怔住了。

秦复接着说:“晓晓,那个撞死你父亲的大货车司机,他也受到了法律的惩罚,关了三年呢!三年后放出来,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可是你的父亲呢?他还能活过来吗?他有什么错?凭什么他就该早早地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幼小的你?”

苏晓那道深刻的没有愈合的伤口被她的爱人撕开了……

秦复不放过她,继续说下去:“你心灵所受到的创伤,你那变成疯魔的母亲,你这二十年来承受的种种虐待和痛苦,这些又该由谁来买单?”

他锐利的锋芒将她的伤口剜得血肉模糊!

“秦复,你太狠心了!”苏晓跌坐在地上,“为了能亲自手刃仇家,不惜如此残忍地伤害我!”

秦复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李求安茫然地问:“晓晓,这是怎么回事?你爸爸怎么了?”

苏晓哭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

李求安好不心疼。他想扶起这个可怜的孩子,但他被绑的结结实实,动弹不得。他只能哀求:“好孩子,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个什么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