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2 / 2)

他还乐得清闲呢。

长老不愧是最高统帅,这的野人都对他言听计从,青年阿邦乐呵呵地接过工具箱,就着那冒烟儿的发动机吭哧吭哧地捣拾。

都期望维修耗时不会太久,几人便杵在原地等待。

秦尤看了眼腕表,10点多了。

她眉头不自禁拧深。

似乎到了这群野人的作息时间,等待的空挡又不知道打哪儿冒出名身着同样麻布白衣的女人,婀娜多姿地和长老来了个贴面热吻,随即又和窦竹苓厮磨。

三人和谐地道过晚安和嘱咐路上注意安全,白衣女人便跟个女鬼似的飘然离去。

四人:“……”

小干警张圆了眼睛,凑在秦尤耳边嘀咕说:“看吧,一夫多妻制,跟他妈□□徒一样。”

秦尤:“……”

几人观望的视线太过直勾勾又赤裸裸,主角却丝毫不感到害臊,大长老还慢悠悠地背过双手,就“一夫多妻制”这个问题气定神闲不知羞耻地作出回应:“你们那都是世俗的观念,迂腐的礼仪教条,什么一夫多妻制,我们这儿压根不存在任何制度,因为任何制度都是由压迫、奴役的枷锁美化而成的东西,都意味着失去自由的强权侵占。即便是你们所谓的浪漫的一夫一妻制,也是将两个独立的个体捆绑在一起,冠上婚姻忠诚的名号并不能突显其纯真。我们最不需要的就是父权制度,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摒弃了,我们从不属于谁,也从不曾拥有过谁,我们只是欣赏彼此,热爱彼此。”

秦尤竖起大拇指:“说的好。”

群p还能说的这么清新脱俗,果然山外有山。

她都想拜他为师了。

长老轻轻摇头,望着月色与山色朦胧一体,笑道:“我知道你们不会理解的,俗人怎么理解的了尘世外的人?其实来这的人大致分为两种,一是由衷醉心于世外桃源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二是为了逃避点什么东西。”

贺峥问:“你是哪种?”

长老默然片刻:“很久之前,有天我看到一则新闻,说是地铁车厢里死了个人,上班族连续加了一个月的班,没有休息,过劳猝死,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死后五个小时才被发现。”

“五个小时,人们就那样上车,从他身边经过,落座,下车,形形色色,周而复始,却没有一个人发现。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生活吗?这就是我们所追求的吗?每天提着公文包上班,赚钱,被房贷车贷压得喘不过气,最后死在地铁上无人问津。”

长老极其缓慢地摇着头:“天大地大年年岁岁,为谁奔又为谁忙?每当你面临选择,其实都是未来的你对现在的你抛出的鱼饵,要么沉入水底消亡,要么忍痛上岸。我听从了未来的我对现在的我发出的呼吁,所以我选择了,选择放弃奋斗得来的一切,选择了来这,寻找心灵的寄托。”

四人:“……”

好一个高深莫测的寻找心灵的寄托。

大长老唧唧歪歪地说完,和窦竹苓相视而笑,依偎在夜风习习中。

秦尤又想吐了。

几人听得迷醉,幸而修车青年阿邦走了过来,适值打断了大长老的传教,阿邦咿咿呀呀的,手比划地像火影,狗都看不懂他想表达什么。

窦竹苓解释说:“阿邦是哑巴。”顿了顿又道:“他说…车子故障比较严重,油泵也有问题,能修好,但比较难也比较费时间…”

窦竹苓眼底浮出一层焦急与哀愁。

她想见自己俩个遇害的外甥女倒是真心实意的。

秦尤闻言立马掏出手机,好家伙,没信号,一点都没有。

不要吧?她欲哭无泪,不死心,又举着手机四处搜寻,满怀希冀地盼望着那四个格能亮,哪怕只亮一截都行啊。

可结果是,比不受宠的后宫还要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这他妈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秦尤内心一声痛苦的咆哮。

她这厢土拨鼠似的东转转西转转地找信号,贺峥不知什么时候尾随了过来,在她身后笑说:“别白忙活了,人家讲离这儿最近的基站少说也得有个几十公里呢。刚大伙儿商量过了,咱先勉为其难地在这凑合一夜,明儿车修好了再走。”

秦尤听了这话,更加痛苦,一心只想撞树死了算了,贺峥连忙捞住她哐哐往前撞的脑袋,闷声笑说:“秦大小姐历险记,半路死了就不光彩了。”

秦尤磨牙:“要不是你,这个点我他妈早美美地躺在天鹅绒上睡大觉了!”

“福祸总相依,你虽然失去了天鹅绒,但得到了烦恼嘛。”

“……”

秦大小姐自小养尊处优,就没落到过这种又寒碜又寒酸的境地——庞氏骗局那会儿她好歹还住连晞家的大房子里呢。

木已成舟,她意欲抓狂,又无处发泄,可把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憋屈坏了。

偏生贺峥还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煽风点火,他虚虚地搂着她,调笑的嗓音跟哄小孩似的:“哎哟,怎么给气成这样了,不气不气啊,不就睡它一晚嘛,大不了我给你免费当人肉皮垫。”

秦尤深吸一口长气,从牙缝间蹦出一个字:“滚。”

贺峥笑了半晌,也不会闹腾她了,稍微压低点嗓音说道:“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女的,不仅仅是把俩姐妹的遇害消息通知她,还吩咐了点别的什么。你留意到她回答问题的节奏和方式了吗?简短,少说少错。”

秦尤瓮声瓮气:“然后呢?”

“然后是隐瞒的内容啊,问的不够全面不够多,还需弄弄清楚。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秦尤垂眸瞥了一眼,笑眯眯道:“有啊。”

“什么?”

“你手要是再不松开,我就把你胳膊卸下来剁成肉酱。”

“哟。”贺峥似是这才惊觉自己一直环着她纤细柳腰,连忙撤退,又没脸没皮地调笑说:“那可不行,单身29年全仰仗它了,没了手怎么过?”

“你——”秦尤瞠目结舌片刻,摇摇头,终是什么讽刺的话都没说,刚想走人,旁边一栋拉杂的木头房子里又传出一阵下流龌龊的靡靡之音。

“咦…”她浑身恶寒,用手指头抵住自己两只耳朵,摇头边走边叹:“天呐,这个社会都怎么了?人与人之间的纯洁呢?真是世风日下。”

贺峥看着她那幅装腔作势的样子就想笑,他溜溜达达地追上去,戏谑道:“秦律师声音这么好听,叫起床来肯定也很美妙吧。”

秦尤:“是很美妙,只可惜啊,你永远也听不到。”

贺峥舌尖抵了下发痒的牙根,心想:这可不一定。

*

“我们能腾出来的空房就只有两间了,看你们自己怎么安排?”长老问。

贺峥搂过秦尤说:“我俩一间,其他你们自己随意啊,时候不早了,晚安晚安。”

他推着秦尤愉快地钻进了客房。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

秦尤被强制性打包来这犄角旮旯,现下又强制性和臭流氓“同房”,心中虽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抵挡不住浑身狂涌上来的疲倦。

她面无表情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矫情,床和地板,你自己选。”

“床。”

“行,我睡地板。”

“不是…你还真睡啊。”瞧见她抱了团被褥要往地上躺,贺峥叹口气:“得得得,你睡床吧啊,你睡,我睡地板,成不成?”

秦尤又一溜烟儿爬起来躺进被窝。

贺峥都气笑了,拽了下她被子说:“又不是没一起睡过,至于分得这么清吗。”

秦尤翻过身头也不回:“那是个意外。我累了,别念经了,赶紧睡吧。”

一拳打在棉花上,连个回响儿都没有,贺大队长悻悻然的,只好就此作罢。

他关了灯,两手枕着后脑勺,望着房顶的小扇天窗遐想。

而与此同时天的另一边——

复刻了录像带的画面,两具年轻的身体躺在木地板上囫囵挣扎,摄像镜头围着她们转,呢喃似旁白:“…漂亮,漂亮啊…”

垂死的呜咽深埋于无人所知无人可闻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