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唏嘘感慨,约莫是瞧着氛围逐渐沉重,贾乙丙又贱嗖嗖地道:“不对啊,秦律师胸也不大啊。”
贺峥一听,登时拉下脸:“瞎说什么呢?什么玩笑都能开?”
贺队变脸太快,假正经地简直道貌岸然,但虽如此,还是极具威严的——他耍流氓时可以嘻嘻哈哈地跟弟兄们闹成一团,可一旦当他认真起来,没人敢去忤逆他触他的霉头。
贾乙丙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恰逢四眼仔前来反馈鉴定结果,这四眼仔性子扭捏羞怯,半个小时的功夫也没让他从“看AV被人撞破”的糗境中缓过神来,他顶着张被开水烫过似的大红脸结结巴巴道:“真、真丝电力纺…”
“真丝电力纺是、是桑蚕丝生织坊类丝织物,以平纹组织、制制织,属于高、高档面料,织物质地…紧密细洁、洁,手感柔挺,光泽柔、柔和——”
“行,我懂了。”贺峥听这小结巴说话就头疼,“你就说大部分用于哪方面上吧。”
“按、按织物每平方米重量不同,重磅主、主要用作夏令衬衫、裙子面料;中磅的、的可用作服装里料;轻磅的可用作衬、衬裙、头巾等。”
贺峥嗯一声,接过物证袋,拎着它面向一干人等,打了个响指笑道:“宝贝们,来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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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怎么没明白?!”郝诚实缩在副驾驶上,被灌进来的烈风和车顶警铃的刺鸣给冲了个子午卯酉,他开着大嗓门喊道:“不是说雇的职业杀手吗?怎么又变成沈宁行凶了!”
贺峥一路狼奔豕突,在早高峰的滚滚喧嚣中拔高音量说道:“那职业杀手身材高大,个子太壮了!他钻不进那辆药理车!高档面料,又是药理车这种家用的私人物品,除却女主人还能有谁会留下这种痕迹?!”
贺队开车太猛,卫君澜没坐稳,不小心歪了个趔趄,她灰头土脸爬起来也跟着喊:“不是那杀手?那乔乔的死和许敬山的案子没关系?不对!如果是人藏在里面,几十斤的重量乔乔推车去送药的时候不可能发现不了的!说明…”
贺峥刷的一声拉下车窗,狂风瞬间止息,他目视着前方幽幽道:“她不是看见又或者听见了什么,她是帮凶。”
引擎轰鸣,汽笛大噪,车轱辘碾压着两侧嘈杂,掀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天边曦光微露。
向法院申请搜查令是必走的程序,所以即便有心加快进度也无可奈何,而等到搜查令下发已是翌日。
休整过的刑侦人员个个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突袭一般蹿至许家小洋楼跟前,正在浇花除草的佣人乍眼瞧见这来势汹汹的阵仗,园林剪都给吓掉了,忙不叠小碎步跑进去禀报。
两分钟后,以贺峥为首的刑侦团和以女管家为首的佣人团对峙在大门口互不相让。
贺峥都给气笑了,他逮主子关他们这群奴婢什么事?吃迷魂药啦这么忠心耿耿?
有搜查令在就百无禁忌,他正试图带人硬闯,沈宁施施然地大驾光临了。
贺峥晃了晃手里的搜查令,还算客气道:“许夫人。”
沈宁微微一笑,示意佣人团让开,翩翩有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刑侦团脚步匆匆鱼贯而入。
年过半百的女管家神色微变,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小…”
沈宁眼风瞥向她,她骤然止住,松开手低眉顺眼地毕恭毕敬道:“夫人,需要通知大少爷吗?”
“通知大少爷干什么?发生了什么吗?”
老妈子脑袋又再度低下去。
“搜查而已,他们要搜就让他们搜去吧,我们又没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沈宁顿了片刻又吩咐道:“阿云,打个电话给秦律师。”
“是。”
楼下主人从容不迫,仆人面面相觑,而楼上却是翻箱倒柜热火朝天——
“衣柜!重点是衣柜!沈宁当晚穿的是件象牙白的旗袍,把它给我揪出来作比对!还有手套!勘察组盯着那药理车,找找什么皮肤组织指纹!丁点儿蛛丝马迹都别放过!”
“距离案发已经过去6天了!6天了啊,这案子还没破丢不丢脸?有没有面儿?”
郝诚实中气十足铿锵有力地答道:“丢脸!没面儿!”
三两名队员在百忙之中抽空大笑了几声。
“贺队!是不是这件旗袍?”贾乙丙从衣柜中探出脑袋,抓着件衣服冲他晃了晃。
贺峥走过去擡指摸了下,整体端量片刻:“对,就这件。”
案发当晚他见过。
卫君澜又跑下楼梯拐角冲他招手道:“贺队。”
许家小洋楼不算高,总层数四楼,一楼是会客厅储藏室什么乱七八糟的,二楼一间书房和几间办公室,三四楼则是休息的卧室区。
贺峥跟着她走进三楼一间富丽堂皇的主卧,墙壁上挂了张如梦如幻的结婚照,床头柜摆了几张或合影或单人的相框。
这是沈宁和许敬山的卧室。
卫君澜蹲在老式的壁炉前,戴着手套从黑不溜秋的灰烬中拾起块小面积的残缺布料,边角上赫然印着滩暗褐色的痕迹,像血。
贺峥凑近闻了闻,旋即与卫君澜对视一眼。
俩人会心一笑。
贺峥下来时佣人团已经各自解散忙各自的去了,沈宁端坐在会客厅中央的沙发上优哉游哉地喝茶,一整个淡若云边鹤。
“许夫人,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沈宁吹茶面的动作微顿,擡起脸温和笑道:“怎么了?我也有嫌疑吗?”
贺峥俯身抽走她手中琉璃碧玉似的茶杯,看着她眼睛说:“到目前为止,嫌疑很大。”
沈宁柔声说:“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听到这句话,从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真的身临其境了,感觉还真是大不一样呢。”
贺峥:“你要是喜欢听,等回到局子里我多说几遍。”
沈宁但笑不语,顺从地起身跟着他走了。
总体上来说沈宁很配合,最起码没像她养着的那群奴婢那般不可理喻,但贺峥很快便明白了她如此安然自得的底气是什么了。
秦尤跷起二郎腿坐在审讯桌对面,两手交握置于腹前,审讯室里的灯光烟波流云似的笼罩下来,她轻挑眉尖:“贺队,弄成这样是真的很难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