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近乎于哄的话,把盛遇逗笑了,伸手拉住她,把她霸气地拽回座位上。
两人挨近,像是两颗还没有熟透的红苹果轻轻碰撞。
许听芜把水杯拧开递给他,她还在水里面泡了桂圆红枣,帮他补气血。
“杯子洗过了,干净的。”
盛遇本来都准备喝了,听她如此说,微挑眉,把水杯递到她唇边,喂她喝了一口。
然后特意转了个方向,在她喝过的地方,唇印重叠地仰头喝下。
他喉结上下滑动几下,不说话,很迷人。
“……”
许听芜刚才还觉得自己没熟透,这会儿老脸刷地红了。
这些小小的互动,像是在年少密林里埋下了种子,悄悄开出绯色蔷薇,织成了密不透风的网,恣意生长,暗香浮动。
她想一直被包裹在花林里。
可是不可以,蔷薇花带刺,如果她执着沉溺于中,她会遍体鳞伤。
不出意外,她再次被刺伤,就在周五的时候。
盛遇告诉她,他妈妈住院了,他放学得去医院。
“啊,那她伤得重吗?”许听芜表现得很担忧。
她共情能力非常强,在盛遇身上发生的一切不好的遭遇,就像是她亲身经历的一般。
她现在听不得他们家有一点不稳定的因素,因为一旦有变故,就证明那个人又要发疯又要变态了。
盛遇摇头:“不严重。”
在他轻淡描述下,许听芜脑海中又浮现出少年被掐住喉咙,半吊在阳台上的画面。
怎么可能不严重,那个人下手那么狠……
她想了想,试探问:“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探望阿姨吗?”
“不严重,你回家。”
“我,我就想去看看。”
许听芜也说不清为什么想跟去看。
她其实一开始对盛遇妈妈也没什么好感,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好,既然选择生下他,却又把他抛弃。
后来她逐渐认识到,有时候弱势的一方没有选择,于是生出了悲凉的情绪。
盛遇的妈妈很漂亮,靠在病床上,头围绷带缠绕,身体消瘦,依旧看得出来仪态非常不错。
许听芜跟在盛遇身后,在病房外观望了一眼,就停住了脚步。
盛遇妈妈不难注意到许听芜,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表情显然有些诧异。
估计她也没想到,会有人和盛遇走得近。
其实许听芜不知道的是,盛遇从来不会给他妈妈讲自己的生活,包括江路和江逢。
不像许听芜小时候,在学校里吃了几碗饭都得瑟地跟父母分享。
他对她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推卸的责任,没有子女对父母的依赖。
在看到许听芜的那一刻,盛遇妈妈眼里忽然有种心酸绝望,她看向长大的儿子,眼眶红了。
“怎么来了?”
“看你。”盛遇走近了,妈妈身边坐下,声音很温柔。
“别来,他……会不高兴。”
盛遇沉默了。
“小遇,你会不会怪妈妈?”盛遇妈妈流下眼泪。
盛遇摇头,伸手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动作轻柔。
他弯腰时,后背消瘦的肩胛骨突出,像是冲破血肉长出了一对翅膀。
可惜,翅膀还不够硬,不够强大。
哪怕已经浑身是血,也只有可怜的小小的一副,最后还被硬生生折断了。
“妈妈好想给你找一条路。”盛遇妈妈啜泣。
如果没有看到自家儿子身后跟了小姑娘,她也不会意识到,他已经那么大了。
他也该有喜欢的女孩,有朋友,有梦想,他应该像正常人家的小孩那样健康快乐地长大。
“但是,妈妈看不到路。”
盛遇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指腹一遍遍擦去妈妈眼角的泪水。
许听芜不知为什么,看到他们的互动,她心里一遍遍绞痛。
对她也是,对他妈妈也是,对江家兄弟也是,她很想告诉盛遇——你自私一点吧,不要柔软了,会让人心疼。
走出住院大楼,是一道长长的林荫路,绿叶遮天蔽日,层层叠叠生长,像是在地球表面撑出一截脊骨。
许听芜的心脏一直被紧紧捏住,没有喘息的机会。
一缕微风拂面,她凝神静听,忽在飒飒风过林间中,捕捉到一声低微凄切的蝉鸣。
夏天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