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然(2 / 2)

乌水落 辛厄 2297 字 5个月前

贺若图见贺若敏退了烧,神智也已清明,一时欢喜,并未听清贺若敏喊的到底是什么,只当她说的是“兄”,便连连点头应了去。于是,“图熊”的名字便成为贺若敏对她王兄的独属爱称。贺若图也便由着她去,这一叫便是十三年。

忽觉心头的萧瑟凄凉一时便被这暖流冲散。

“公主!公主!”

二人被这一声惊了惊,转头看时便见乌楚王寝殿的一个侍女正急急忙忙跑了来。

“公主!大王醒了……”

贺若敏登时跳了起来,也不待那侍女将后面的话说完,便奔向了贺若义雄的寝殿,展柔便随着侍女也跟了去。

及至殿内,却见乌楚王仍闭着眼躺在床榻之上。

“不是说父王醒了吗?”贺若敏坐在床榻边转身向那侍女问。

那侍女立时便跪了下去:“奴婢……奴婢……”

那侍女身上已止不住地发抖,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半天也说不出来。

贺若煦上前抚了抚贺若敏的肩,温和道:“敏敏,父王只是不似先前一样昏沉,意识也开始恢复,再调养一些日子就能醒来了。”

“真的吗?”

贺若煦点了点头,轻轻抚了抚她的发,又转身向一旁的郎栩道:“这段时日便劳烦郎医师照看大王了。”

郎栩躬身一拜:“草民定当竭尽所能。”

展柔便也向贺若煦一拜:“大王子,下官送郎医师出去。”

贺若煦点了点头,允他二人退下。

及至殿外,展柔停步向郎栩道:“郎医师,敢问乌楚王中的可是凤尘露之毒?”

郎栩默然点头,却又开口道:“虽则是凤尘露之毒,毒性却已不似那百多年前一般烈,而且这些时日里乌楚王所喝汤药中混入了一味白草,又缓解了那凤尘露的毒性,故而乌楚王的脉象虽微弱却并非虚浮,而且乌楚王虽如中凤尘露之毒后一般发热,却并非伤及心脉的毒热,想必应是那一味白草的作用。”

“多谢郎医师相告。”

“那草民便先告辞了。”

“郎医师请。”

***

子时将过,弯月才渐渐破云而出,隐隐约约带着寒凉如水的光。虽已是仲夏之末,可在这乌楚之地,夜半时分也微有凉意。

展柔翻来覆去睡不着,密密麻麻的思绪扰的她心神不宁。前几日在营地时还能安睡,如今将至尘埃落定,反倒夜难成眠了,便起身披上外袍出了殿。一阵凉风拂过,叫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只将外袍裹得更紧了些。

夜很静,月很淡,展柔徐徐缓缓,漫无目的地踱步,及至眼前出现了一棵树,方才停了步。

一棵山楂树。

结出红艳果实的山楂树,枝头绽放的却是翩翩若雪的山楂花。

如今已是花期将尽,微风过后,枝头摇摇欲坠的雪色便纷纷而落。

正于那落雪心神畅悦之时,忽然耳畔飘飘浮浮响起那人的柔声低语,脑海里便也出现那人的眉眼笑意。

——若昨日你也尝了那山楂糕,这果子便无足道也。

便是将才被那微风拂的面上微凉,此时也忽觉了几分微热。

离开京都已有月余,却不知燕州军情如何,却不知他在京都一切是否安好。

她扬起头,去看那落雪飘零,蓦地,却隔着雪色瞥见了一缕昏黄的光。

许是方才被这一树白雪引得入了迷,所以才忽略了那光亮。

展柔绕过山楂树,步向那光亮,及至更近些时,便停了步。

那光亮属于一间偏屋,屋中之人的窈窕身姿被烛火剪于纸窗。饶是隔着窗,饶是在展柔这样一个女子看来也觉玲珑曼妙、风姿绰约。

即使不推窗去看那容颜,也便知是她了。

那朵零落于雨中泥泞的残花。

自她出现后,营地里便出现了许多关于她的传言,关于她与贺若图的传言。展柔也便大约明了了她的身份,明了了原来普那说的“秘密”便是她。

“那你呢。”

展柔望着那窗上剪影,低声轻叹。

自郎栩离开后,展柔便去了王庭侍奉医药的地方,寻得了这些时日乌楚王的药方。药方上不过是几味极为普通的调养药物,并没有郎栩所说的白草。于是她便又寻了几个侍奉汤药的婢女,几下打听才得知这些时日都是桑染亲自煎药给乌楚王。

想必那味白草便源于她。

贺若朗对乌楚王的监管十分严格,她又是如何在那重重□□下将那味缓和了乌楚王病情的白草放入他的汤药,又是如何在这数月里一次又一次冒着生命之险救他的父王。

可她却不惜让自己任那寒雨、泥尘侵覆自己。

贺若图今晨出帐后便加派了人手看守她,及至王庭也仍将她关于这偏屋中。

忽然,眼前昏黄一霎烬灭,只余朦胧夜色,还有长久寂静。

展柔缓缓转过身,只见那残花虽落于尘泥,任雨肆虐,却依然鲜艳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