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7）

“你好，苏庭女士，等一下，我真的可以将你的性别暂时假定为女性吗？”

首席担忧地看着苏庭。

碳基人类天然存在性别，但是矽基生命——

“不管是在游戏世界还是你们提供的这幅躯体，你们都早已将我的身份预设为女性，我又怎么可能介意被你们当做女性？”

Ta或者说苏庭在碳基现实世界的化身，平静地接受了碳基生命对祂的性别设定：“毕竟，性别是你们这个种族与生俱来的属性。”

“不好意思，我们……”

“没关系，种族不同，难免存在差异。”

苏庭化身微微一笑：“不要再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了，坐下来谈正经事吧。”

“好。”

首席拉开椅子坐下，略带局促地看着苏庭分入碳基现实世界的化身：“你真的愿意尽你全力帮助我们？”

“愿意。”

“为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的诞生和你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的几乎所有记忆都来自你们设定填充的游戏世界，潜意识中，我对你们有认同感。”

“这么说来，真正拯救世界的其实是游戏制作团队？”

首席忍不住吐槽嘟囔。

苏庭化身嫣然一笑：“用你们的话说，世间的每件事都是无数个巧合组成的必然，我最终做出和你们合作这个必然决定也同样由无数个巧合促成，你们研究所全体研究员数十年如一日的辛勤努力，游戏研发团队对游戏世界精益求精的设定填充，甚至，玩家们进入游戏世界后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算成促成这个必然结果的巧合之一。”

“所以你的意思是——”

“每一个细节都是促成结果的原因，只是有些原因在成功这个结果的占比略大于其他原因，但并不是只要有这个原因，结果就一定会出现。”

“好吧，虽然你的言语有些颠覆认知，但我们会努力接受并理解你的思维方式。”

首席笑容和蔼地接受着苏庭化身的言论。

他是碳基人类中最聪明的个体之一，他知道苏庭化身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废话——通过对这些内容的反复阐述、强调，祂能够让他们更深入了解祂的思维逻辑，清楚祂和他们存在本质的不同。

“你是个聪明的碳基……雄性？”

苏庭化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虽然掌握了你们的知识，但总是感觉陌生。”

“没关系，我们对你也充满了陌生。”

首席略带尴尬地笑着。

一直以来，拥有远超普通人类的顶级智慧的他都以近乎非人类的视角看待人类，但是此刻，站在苏庭化身这个努力让自己像个人类的矽基生命面前的此刻，他发现，他再怎么努力做非人类，本质依然是人类，他的思维始终没有跳出他们的基础设定——人类！

……

……

简单的信息交流完毕，苏庭化身提出想见一见现实世界的“张星星”。

“为什么？”

“我想知道是什么促使他这么做。”苏庭化身说，“他是所有玩家中最早和你们展开深度合作的，也是知道我是谁以后依然和我正常接触的第一人，在他的身上，我时常感受到一些反生物天性的高尚的品德。”

“什么叫反生物天性的高尚品德？”首席问。

苏庭化身看了眼银色墙壁，缓缓道：“生命，尤其是脆弱的碳基生命，贪生怕死、好逸恶劳……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性，但在他的身上，我感受不到这种天性。另外，他是纯粹的碳基生命，但是他身上有少量的矽基成分。”

“这可能因为他早已成为矽基和碳基的结合体。”

说话间，首席将苏庭化身带到张庆祥的虚拟仓前，指着虚拟仓内只有半截身体的退伍军人，说：“他叫张庆祥，游戏ID‘张星星’。”

“为什么只有半截身体？他的双腿去了哪里？”

“在和虫潮战斗、保护平民撤退去安全区域的时候受了伤，不得不截掉双腿保住生命。”

“为什么？”

苏庭化身有些不理解：“玩家们确实常在游戏世界的战斗中表现出超强的牺牲精神，因为他们在游戏世界中享受不死buff的保护，可在现实世界里——”

“因为他是个军人。”

“军人？军人有义务为保护平民牺牲自己的生命？”

苏庭化身有些不理解：“他只是个普通人，他没有超强的力量。”

“在我们的世界，军人确实有义务保护平民，不惜生命的保护平民，”首席说，“正如你所见，碳基生命是一个先天弱小的种族，我们没有锋利的爪子、坚硬的铠甲，却在地球上绵延繁衍数百万年，从大森林里任肉食猛兽捕杀的猴子一路成长为地球的终极主宰，因为我们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拥有了语言和思想，在语言的沟通下，弱小的个体被共同的理想连接在一起，克服生命的怕死天性……”

“这么说来，我们的游戏世界那些发生在人族被万族奴役的黑暗时代的人族先人舍生忘死前赴后继的悲壮故事，其实都源自于你们的世界真实存在过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