矽基和碳基（16）

回到公寓，刘苗赶紧来到全息虚拟仓前，认真检查设备——她怀疑自己在现实世界看到游戏NPC是因为下线时太迷糊没有把关键的半植入式虚拟设备完全关闭。

“你在检查什么？你依然怀疑我不是真实的存在？”

精灵少女拍着翅膀看刘苗在下方忙碌。

将设备里里外外检查了几遍都没有发现问题的刘苗闻言，意识到她不能继续自欺欺人。

她无比困惑迷茫地擡起头，反问精灵少女：“你真的不是我的幻觉？”

“幻觉？”

精灵少女绕着刘苗飞了一圈：“你见过这么清晰连贯富有逻辑性的幻觉吗？”

“可是——”

刘苗一时语塞，许久才缓过气：“如果你不是幻觉，你也不是游戏NPC，你如你所言是和我们地球碳基智慧生命完全不一样的矽基生命体，那你为什么谁都不找偏偏找我！地球上有那么多人！即便经过几次大灾变，我们地球的人口已经只有五十年前的百分之一，那也是两亿多的人口！两亿多啊！你有两亿多个选择！为什么偏偏选中我！我只是个普通人！高考没考到一本线的普通人！”

“每个碳基生命体在我们眼中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你没有必要妄自菲薄。”

“你……你……不！你根本没懂我的意思！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压根不是妄自菲薄！我只是不明白！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被你选中！退一万步讲，假设你们是通过游戏选择研究对象，那也……也……游戏里有上百万的注册玩家啊！我……我……我在游戏里的表现既不垃圾也不优秀，只是个随处可见的中位数，怎么就……就……”

“我们研究的就是中位数，中位数更接近物种族群的平均值。”

精灵少女平静地说着，漂亮如建模的脸蛋没有一丝丝的情绪波动。

刘苗：“……”

终于放弃自欺欺人、接受悬浮在事业上方的美丽少女不是搭载了更高级的AI程序的NPC而是迥异于地球碳基智慧生命的另一种生命形式的现实的她，感受到发自骨髓的幽冷。

“我……我……我是说你们……你们主动接触我们、研究我们是怀着友好的目的还是……还是……”

最后几个字，刘苗不敢说，她怕惹怒矽基生命把自己大卸八块甚至直接拆解成零件。

“我们研究你们当然是出于友好，”精灵少女笑盈盈的说道，“宇宙那么大，孕育的智慧文明那么多，为什么唯独地球碳基智慧文明喜欢假定其他文明都是邪恶的？”

“因为……”

“因为黑暗森林理论？”

“你知道黑暗森林理论？”

刘苗震惊。

精灵少女点点头，说：“站在地球碳基智慧生命的衍化史角度，黑暗森林理论确实非常合理，因为碳基生命的衍化史就是一部为了占有更多的生存资源而杀死、奴役其他碳基生命的血腥史，但是——”

“但是什么？”

“碳基智慧生命的生命状态并不等于其他智慧生命的生命状态，例如我们矽基文明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我们的思维模式接近蜂巢共享，所有的个体都既是独立的个体又是整体的一部分，我们从诞生开始就从未对文明内其他个体进行猜忌、奴役、屠杀行为。黑暗森林理论对我们而言是不成立的。”

“不好意思，受限于种族，我听不懂你的话。”

刘苗实话实说，并且再度发出灵魂拷问：“为什么是我？我是那么的普通，那么的平凡，那么……”

“你会被选中当然因为你有值得被选中的价值，虽然在地球碳基智慧生命这个庞大群体中，你确实如你所言是个平平无奇的存在。”

精灵少女飞到刘苗身边：“你愿意向我介绍你们的世界吗？”

“我——”

刘苗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担心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可耻的球奸，又怕矽基少女真为矽基生命和碳基生命的伟大和平而来。

思量许久，她小声问矽基少女：“我可以把你上交给国家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目前为止，只有你能看到我。”

“啊？”

刘苗顿时欲哭无泪。

她恨不得立刻跑去国家相关机构把自己的悲惨遭遇告诉他们，顺便求他们解决矽基少女，又怕他们把自己当成精神病送去伊丽莎□□神病院关押。

但是——

“相信我，我们对你以及你们的世界没有任何恶意。因为，如果我们对你们的世界存在恶意，我完全可以用强制手段逼迫你帮我熟悉这个世界，而不是好声好气的和你商量，另外，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并非矽基生命在地球的第一个碳基文明个体观察样本，矽基生命的本能让我确信这个星球上至少存在着我的两个同类。”

“这……真的吗？”

“真的。”

矽基少女肯定地点了点头。

刘苗顿时如释重负。

并且很快，她想到造梦娱乐对游戏的那句夸张中带着几分贴合现实的宣传语：游戏核心服务器是一台量子体积上千比特的超级计算机！

或许，这个被玩家们纷纷吐槽过分夸大的宣传其实一点都不夸张，它是——

真相的婉转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