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蒋老师上了一辈子的课,年轻时讲课用词还高深,后来知道年轻人不喜欢听,他也就用词越来越口语化了,不然双胞胎重孙都不和他玩。
蒋老师只以棋局给唐吟看,嘴上笑着对唐吟说:“那小姑娘第一次爬墙头,笑着问你说‘是不是在晒太阳呐’,这时候,你就对人家小姑娘心动了吧?要不然,你也不能默许人家给你夹领带夹,我知道你的,肢体接触会让你不舒服。所以那时候,第二次动心了?人家去接小瓷,你还把人家带上车,心里期待的东西也挺多的吧?”
“无为,无为,”蒋老师摇头说,“无为即有为,你对人家有太多默许,就已经有太多的故意为之。而且心空放物,你这心里太空,就让小姑娘趁虚而入啰。”
唐吟垂着眉目,声音轻淡,执棋再否认:“没有。”
“太犟,这一点,你不如小顾。”
蒋老师继续指出他的问题:“听小顾说,你在成宏户外的时候,就对她动了恻隐之心了,再后来,看到人家对你的表白,又看到人家爬墙头给你弹琴放烟花,那时候就已经从心动变成喜欢了吧?”
“当然了,我也听小顾说她还真的很漂亮,一眼难忘,欣赏美物也是人之常情,你不用否认,又不是什么羞耻之事。再这么说,小唐,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看她第一眼的时候就记住她了。但是,我敢肯定,她拨动你这里了。”
蒋老师执棋,倾身,指到唐吟的胸膛。
指着唐吟的心。
唐吟平时的心跳节奏很轻,很缓。
但就在蒋老师指向他心的时候,心跳明显重了两拍。
唐吟别开脸,侧头去看石桌上的一只宣德年间的香炉。
蒋老师忽然摇头失笑:“不对,我说得不对。想起来小顾还跟我提过,说你第二次见那姑娘的时候,其实你是可以避免受伤的,但你受伤了,之后就跟人家发生更多联系了。小唐啊,你不老实,第一次见到人家,就已经一见钟情了。”
唐吟不言,手却已经似是慌乱地碰上香炉。
香炉未燃,位置偏斜,他稍一碰,香炉便当当倒下。
唐吟迅速慌乱扶起,余光看了眼蒋老师。
蒋老师看笑了:“上回你爸来也给弄倒了,弄倒了之后也紧张瞄我。你父子俩怎么还怕老师啊?我吓人啊?”
唐吟扶好香炉,悠然收手:“没有,老师您和蔼可亲。”
蒋老师问:“那你为什么不赴约?”
唐吟:“……”
“不不,”蒋老师在唐吟欲开口的时候,摆了手说,“不要和我说你是在得知静云上岛不安全之后,你才上岛的假话。我听说了,你上岛的时候还不知道静云也上岛了,你们俩是在海边偶然碰到的。”
蒋老师再次指着唐吟的心说:“所以,因为你这里慌,你才上岛的。”
唐吟垂眼看心,终于没再进否认。
他执壶起身,为老师添茶。
待喝了一杯茶后,蒋老师探身问:“唐吟啊,你在怕什么?你怕她一时兴起?怕她会厌倦你?怕她离开?怕失去?所以干脆选择不拥有?”
蒋老师一句比一句问得节奏快,尖锐,沉重。
唐吟呼吸一次比一次紧。
半晌,他终究没有作声,没有否认,没有反驳。
终究是,敛着微颤的眼睫,默认了。
“看来你姐离婚的事,还有小顾那不正经的爱情观,都影响你了。小唐啊,”蒋老师再次放缓了声音说,“你都不如人家小姑娘活得通透。我问你,既然人终有一死,那么我如果给你一次选择,你会选择从未出生过,还是选择再来一次人间?”
唐吟未加思索:“从未出生过。”
“唐吟,这就是你的逃避性格。”
蒋老师起身,重重拍了两下唐吟的肩膀说:“在感情方面,明知道爱情的结果是相爱不得两厢生恨,依然选择去爱,选择不去错过生命中美好的那些人,选择不辜负生命,不辜负来一次人间,才是最难得的。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最缺的就是勇敢,人生走一遭,胆怯而过,一边还在质问生命的意义。我看许清词那小丫头不错,很勇敢,比你强,当然也可能是和她小时候的经历有关。”
蒋老师说累了,喝了口茶,长叹一口气说:“小唐啊,我说了这么多,该你了。”
唐吟擡眼,不知何时,他白衬衫袖口沾了一滴墨。
平日清冷超俗,而今似乎染上了一点尘世的浮尘味道,埏埴当无以为器,空了太久,似乎在恍惚间,得以填了一个情字在其中。
唐吟低眸望了两眼袖口上的墨,说:“老师,学生想借一下您的人脉。”
蒋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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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婕女士办的白色晚宴,与国外相仿。
现场皆是白衣与白装饰,入场也需要由去年来过南阳这场晚宴的贵宾带着进入,并且不提前外泄举办地点,且限制一位贵宾只能带一人,所以来这里,人脉是第一要素。
草坪的白色椅子区,许清词一身优雅白裙坐着,一手执着支随意拍得的一只扇子,慢悠悠地扇着风,风儿吹着她头发轻轻地飘,她边似有若无地斜眼看着面前讨好她的人。
黄晨杰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弯腰前倾,仰脸看着她,满脸痴迷的模样。
但其实黄晨杰就是长了这么张容易让人误会的脸,有点痴,有点好看,有点像书中的贾宝玉那种人,他看谁都是这表情。
黄晨杰对许清词又求又哄:“姐,你帮帮我呗?我就是喜欢姜璇嘛,你把她微信号给我也行。”
许清词扇着扇子斜睨他说:“姜老板单身主义,看不上你。”
黄晨杰双手合十地求着:“给个面子嘛姐姐,再说我亲老姑可是你亲舅妈嘛,我们以后就是亲上加亲了。再说感情这不得相处嘛,我又这么帅,是不是?”
听到黄晨杰说自己帅,许清词挑起了眉。
许清词甩手收了扇子,笑吟吟地弯腰前倾看他,以扇子挑起他的下巴,她挑着漂亮的柳细弯眉,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打量他。
黄晨杰乖乖擡着下巴擡着脸,眼巴巴地瞅着许清词:“是吧,姐姐?”
许清词又用扇子来回拨弄黄晨杰的脸,确实很难不承认这事实:“确实长得还可以。来,说两句好听的话给姐听听。”
黄晨杰立马笑起来,笑得跟小哈巴狗似的:“姐你面相特别好,今年肯定赚十个亿都跟玩似的。”
许清词笑着嗔了他一眼,媚眼如丝,扇子扇他的脸:“臭小子,真当你姐我是财迷呢?这话不够动听,再说两句。
黄晨杰使出浑身解数,给许清词念了两句妙词。
许清词听得嫣然笑开,脚上高跟鞋也一晃一晃的,继续饶有兴趣地逗着他玩:“勉强还行吧,但我还是不能给,再来两句甜的。”
黄晨杰一点不气馁,更来劲了,就在许清词面前一直哄着磨着。
不远处的一把遮阳伞下,唐吟笔挺身姿立于伞下,目光沉着地望着那两个一直在有说有笑的人。
两人不仅有说有笑,许清词脸上的笑容是不作假的,不是演的。
是真正的眼笑眉舒,姿态也自由自在地悠闲。
她望着对面的人的目光,也带着些宠溺。
唐吟闭上了眼睛。
不愿再看。
但脑中却又出现了另一幕。
前些天顾飞手机里的视频,许清词出席的那场小拍卖会上,许清词也与这个人言笑晏晏。
笑得明媚耀眼。
作者有话说:
啊对,大家放心哈,文案里清词嫁给唐总后,也还在虐唐总的。
好爱这种虐男主时候的揪心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