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今为人(2 / 2)

“因为……他好似对你有些留心。”

“好,我晓得了。”

马车外,范无咎骑在一匹棕红骏马上,问着身边骑着矮马的书童,“十一,我长得黑么?”

书童范十一,先前的范县人士,如今的青城镇人。家中排行乃是第十一郎,是以府上人人唤他“十一”,自小伴读在范无咎身侧,比他小了几岁,如今一十有七。

范十一认真地看了看自己公子的脸,又看了看自己黑亮的胳膊,如实回答,“公子不黑,很白呢!”

“那为何她方才唤了一句‘黑兄’?难道是我听错了?”范无咎一脸惆怅,皱了皱眉头。

“会不会是黑熊?”范十一自是向着自己公子,“这小姑娘说话奇奇怪怪的,还问公子什么银鳞,好似同人讨要东西一般,可一点也不像她家哥哥青许公子稳重!”

“别乱说!”范无咎呵斥了一句,“你我都是与她初见面,我也说了不妥的话,若说不稳重,我那句没来由的话岂不是更轻浮?”

“公子……公子方才是怎么了?怎么说了那样一句奇怪的话来?”

“不知是怎么魔障了。”范无咎抽动马鞭,快些动起来,“你先去府上,让老管家单备一席。选靠近西厢房的地方,远离人群些,若是有旁的席,设屏风隔开。”

“公子这是?青许公子不应该去老爷那一屋里么?”范十一不懂,怎么还要单独给范青许弄一个房间呢?

“如今青许兄带了女眷,总得给白姑娘安置好才是。”

“可要通知老管家,找个高门贵女的桌子,给她安排个小姐妹多的地方么?”

“不必。”范无咎看向范十一,“十一,你今日话有些多。去办就是了。”

“啊……是,十一这就去办。”范十一一脸无辜,不知今日到底哪里错了,好似好几次都没说到公子的心上,不禁撇了撇嘴。马夫冲他使了个眼色,觑向马车里,又故作姿态地坏笑一下。

范十一登时就懂了!这个眼神,府上一众马夫拿了月银去找姑娘听曲时才会露出来。所以,公子是瞧上那个白姑娘了?范十一冲着马夫点了下头,算是谢过。

他朝着马屁股就是一鞭,扬鞭而去!

范县令府上,这夜红灯笼高挂,烛火盛大。

中庭之上设了高台,丝竹之乐乱耳,舞姬歌妓轮番上场。

白若月和范青许被安排在比较靠近内院的一处厢房里,相对较为僻静。

酒席也简单,不过一张四方桌,只坐了范无咎他们三人,与路过的圆桌全然不同,可见范无咎对范青许很是尊敬,单设了一桌。

白若月没怎么动筷,桌上一轮一轮上的菜色她尽数不感兴趣,只是默默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她借口一会儿说去院子里看灯,一会儿去听曲,出出进进了好几次,已经将范府的布置摸了个大概。

范无咎见白若月又走进屋来,问道:“白姑娘,可是饭菜不合口?你爱吃什么,我让人换些菜来?”

“我吃饱了。”白若月道,“很合口,我不过是贪玩,出去多看看瞧瞧,失礼了。”

“白姑娘客气了,你若是喜欢就好,来去自如。”

范十一站在门口端酒布菜,忽听他喊了一句:“老管家,你怎么来了?”

门口走进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瞧着年龄不小,可精神矍铄,捋着白色胡须,说话中气十足,“老爷听闻青许公子到了,让我来接他过去,今夜知府大人在,想邀青许公子一见。”

范青许忙起身,拱手道:“小生在此,这就随老管家去。”说罢他将手放下,擡脚走出桌案和椅凳之间。

忽觉背在身后的手一暖,被人捏了一下,那紫衣姑娘小声同他说了句,“放心,我没事。”

范青许回头,看了一眼白若月,算是回复她,又对范无咎道:“无咎,我去去就回,烦请你好生照料月儿,莫要让她吃酒。”

范无咎点头,“你去,这里有我,放心便是。”

老管家应着范青许走了两步,忽伸出手来,拍在范青许身上!趁人还没反应过来,又在他胸前拍了一掌!

这老管家招招用力,显然是个练武之人。范青许的手掌在袖笼中已经攥成了拳头,他身上的伤势还未好利索,这两下显然是试探他有没有受伤。他疼得咬牙,紧握成拳,嘴角却弯着,笑道:“老管家这是在同我玩什么?”

“几日没见青许公子了,”老管家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才道:“看看青许公子身子骨可还好否?”

“这两下之后,老管家觉得如何?”范青许故作轻松,边走边道。

“瞧着还行,不似病过伤过的。”老管家跟上范青许,两人一同走出西厢房,朝着里间的集贤堂走去。又问:“不知这几日青许公子忙什么,都没见你出过门。”

“哦,我啊。”范青许笑了笑,故意投其所好道:“家里有红袖添香,在写一些策论。我记得范大人常怀忧国忧民之心,日日惆怅东大泽泛滥,怕再如从前冲垮了范县那边,冲了青城镇。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翻看古集,找一些水利之法,想有所成就承于大人面前。”

“哦,青许公子可真是费心了,他日大人见了,必定欣慰得很。”老管家坏笑一下,“没想到公子嘴里能说出红袖添香来?我记得你从前不爱这个。”不然不会二十八岁,仍是孑然一身。

范青许故作熟络,哈哈一笑,“从前不爱说这个罢了。”

“那下次有机会,一起去望春楼啊!”

范青许眼中一亮,望春楼就是那一十二个少女丧命的地方。

望春楼不是对外的秦楼楚馆,是一处临江的高阁,乃是范县令的私产,一般人即便是挥金如土也进不去。

不成为范县令的“自己人”,是不能登上那个阁楼的。他这一次一定要找机会,去那里找些重要的证据来。也许那里还有很多人被折磨着,只是逃不出来。

“一定,一定!总听旁人说,那里是个神仙所,该有仙人骑鹤而去的地方呢!”

“神仙所?”老管家笑了,“那不一定哦!销金窟,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