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啊……”白额哭着望向怀里的柔奴,他爱的姑娘,是至真至纯的姑娘,怎会是杀人的大妖呢?
“我……只剩一句……”柔奴的人身已经变得透明,只留一缕幽魂。
“柔奴,不要!你不要离开我!”白额发现怀中人已变轻,声嘶力竭地吼着。
“如果有来世……”柔奴定定地望着白额,留给他了自己这慢慢一生中最后的一个笑容,问道:“你还愿意娶我么?”
“愿意……”白额抓不住柔奴的一刹,他忽然也不想活了。他想,若是自己随柔奴而去,是不是下一世能投胎做一处呢?
他不晓得的是,柔奴这一去,是灰飞烟灭,再入不得轮回……
只见白额擡手,解开了额前的白色抹额。将那绣着金星的抹额整齐摆放在地上,他冲着那个抹额磕了一头,含泪跪拜:“师父,徒儿不孝。”
又冲着白若月磕了一头,“师姐,这百年来,是小白额害苦了你。”
“不是!”白若月跑向他,“是姐姐的错,与你无关!”
白额眼泪落下,使劲儿地摇摇头,他的手指落在印堂处。
一缕银色的灵力打入印堂,随后,那处飘出一截虎骨,闪着异样的光。
那虎骨是老虎精的元神,他将元神放到即将灰飞烟灭的柔奴心脉处。
柔奴欲消失的魂魄又闪了两下,她好似活了,却不过是回光返照的一刹罢了。柔奴一脸不解地望向白额,“何必如此呢?你的元神于眼下的我而言,不过多茍活半刻,没用的……”
失去虎骨的白额,变回了白色斑纹的白额虎。他趴在地上,蹭了蹭柔奴的身子,低声说着:“会有来世的。”
“来世柔奴不要做妖了,白额也不要,我们做对普普通通的凡人,当一对夫妻,好不好?”
柔奴点点头,“好。”
白额虎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个方才回光返照的柔奴,化作一片片杏花……
好美的一场杏花雨,只绚烂了那么一下,而后,杏花越飘越散,越飘越远,灰飞烟灭于清晨的山川。
天空亮了,拨云见雾,第二日的阳光如约而至。
度苍剑完成任务,隐身于青广陵身后。五行莲花灯立在青广陵手中,柔奴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五行莲花杯里。
白若月蹲在白额虎面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小白额,不要伤心。”
哪知白额虎低声“嗷呜”一叫,眼中滴出血泪来,还未张口,就倒在白若月怀里。
晕倒的白额虎已经不省人事,可手里还牢牢地攥着柔奴给他绣的那个绣球。
白若月万分焦急喊着:“小白额!小白额!”
突听空中一震巨雷声响,而后一道金光洒向地面!
银袍金星白发的仙君老者,手持一柄拂尘踩下云端。
他擡手一甩拂尘,指着白额虎大叱:“孽徒!”
“师父?!”白若月擡头一瞧,是师父太白金星。她忙抱紧白额虎,“师父,你快救救小白额,他七窍流血了!”
青广陵看着这一师两徒,只惊了一下,旋即暗暗道了句不好。他怎么就没想到呢!一条蛇、一只虎,这不是太白金星的两个徒弟么?他面上依旧端得冷冷清清,与从前一般无二,淡然道:“太白老儿,你怎么才来?”
“我是接了玉帝诏令,来给你传旨的。”他无暇走什么客套的过场,只将手里金卷文书递给青广陵,“玉帝叫你快去地狱道历劫,阎王爷北辞会给你一个适当的机会渡劫。这劫,应当并不会太难过。”
又对白若月道:“我算到白额虎有一大劫,不想还是迟了一步……”太白金星心有凄凄,恨意涛涛,对这徒弟又气又恼,“虎骨散了,内伤到七窍流血,他真是半分老虎的骨气都没有!孽徒!孽徒啊!”
青广陵明知故问,“所以,这两个,都是你的徒儿?”
天白金星皱眉,“你不知道?那怎么偏就这么巧,两个都让你遇见了?”
“巧了,今天之前,我还真不知晓。”青广陵不打算再同太白金星多说,他心里乱极了,若是月儿姑娘是太白金星的徒弟,那自己取青鱼石怕是难上加难了。这是他安慰自己惆怅的借口,旁的思绪,他一时间不想拿起来。
白若月在听见柔奴喊“广陵君”时,想起了师父口中的师叔,只是还没来得及确定,就到了这时。她赶忙拱手对着青广陵施礼,“师叔,师侄白若月。此前,是徒儿有眼无珠,多有得罪。”这是她临时能斟酌到最合适的词了,旁的话,也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想想两人之前的境遇,她羞得不敢擡头。
“青广陵。”他回礼,低声只道了这一句。
“既然你们都晓得对方,我也不多说了,如今若月跟随司贤神君学医,每月会去给广陵君送药。”太白金星抱起了地上变成小小一只的白额虎,捋了捋胡须,长长叹了一口气,“我要带着这只没用的小畜生,回天庭养病去。”
青广陵低声叹息了一句,“你怎么不早点来。”
已踏上云端的太白金星望向他,“啊?”
“走吧。”青广陵冲着太白金星摆摆手。
太白金星看着怀里的白额虎,又担心着地上站着的小蛇妖,只好又嘱咐道:“既然在人间与你师叔相见,往后,遇到难事只需求他,不必同他客套。万事避开些,凡人自有凡人的命,妖魔鬼怪自有他的道。若月啊,你只消做你自己,走你的修仙之道,莫管旁人。”
他只是担心自己的这个傻徒弟,又回去报什么恩。
“原来太白老儿这般絮絮叨叨,我算是头一遭见识。”青广陵不屑道了一句,转身朝着幽潭山外走去。
白若月拱手,目送太白金星,“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好生侍奉你师叔吧。”太白金星故作此语,就是让白若月遇到麻烦只管找这师叔去。
说罢,腾云驾雾而去。
白若月跟上了青广陵,“师叔!”
“别叫我师叔!”青广陵没来由觉得烦躁,越走越快。
“广陵君?”白若月边跑边试探着。
“别这么叫我。”青广陵满脑子都是方才在阵里,白若月当他是禽兽来着的想法。
“……”白若月一时间没了主意,望着青广陵的背影,停在原地。
青广陵发现人没有跟上来,放慢了脚步,半晌,还是没有动静。他转身过去,“怎么了?”
“若月不知,我还可以叫师叔什么?”
“随你。”青广陵没好气地转身走了。
“哦,师叔,”白若月复又跟上,“师叔,我们要去通知村民这云梯栈道修好了么?”
青广陵:“不必。”
“为何?”
“凡人自有凡人的因缘,若到了时候,他们总会发现的。”
白若月若有所思,这话说得好似很深奥。她顿时觉得眼前人果然是闻名仙界的度朔山之主广陵君,先前是自己看走眼了,他确实不似一般仙君。
她的心里,已经将青广陵当做如师父一般的长辈,高高挂起。
青广陵发现白若月可能没听懂,又提示道:“莫要离凡人近了,涉世红尘深了,不利于你升仙。”
白若月“哦”了一声。
“我的意思,离临安城里的凡人都远一点。”
白若月称“是”。
“……”青广陵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心道,她还是没听懂。他希望的是,她能离许宣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