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着嫁衣,君王气攻心(2 / 2)

一生反骨 骨焗 3590 字 5个月前

苍祝的眼睛飘忽着,最后落到了睡着的萧如丝身上。

很奇怪,萧如丝安静的时候还是像他画上的人,但明明怎么看她,她的打扮,她的衣着都不是。

苍祝又闭上了眼,苍玥给他拉了拉被子,“那爹爹睡吧,玥儿陪着爹爹,等爹爹醒了,就和爹爹一起用晚膳。”

苍玥决定一直陪着她爹爹,等到爹爹不气她,不气大姑姑和阿母了,她只能想到用这样的方式来承担她的鲁莽。

就这样一连三天,苍玥每天都会到苍祝面前请安。苍祝时常能看到苍婧和萧如丝在苍玥身后跟着,她们有时候不会进来打扰,有时候就故意送点点心进来。

人的生气劲日子久了会过。苍祝明显感觉到他开始习惯她们在眼前。好像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似的,他知道她们这种心思,所以以国事繁忙为由避开她们。

苍祝忙的就是等军报,他指望着常寿直入漠北之东,把伏耶及其兵马全部歼灭。所以他下令来自漠北的军报为至急之报,报信人报时需直禀。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他都要第一时间知道军报。

旬安正值初春,万物复苏,满城绿枝新芽,花草待开。而北方仍是冰天雪地,难见一木。

萧青的十万兵马已出定襄数百里,安营暂做补给休整。在将渡荒漠的前夕,程襄在营外抓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韩邪人,看起来是个探子。

程襄绑着探子回营,把他吊起来转圈,边转边问,“你们左贤王在那里?”

那探子先是不说,可转了几十圈后,禁不住头晕脑胀,就道,“左贤王在东边,是大单于让我来的。”

得此消息,程襄不免惊异,又问,“伏耶在哪里?”

“就在你们正西方二百里。”探子道。

“你们有多少人?”

“二十万。”

程襄将此消息报给了萧青。

营帐里将军们围坐一起烤着火,只有萧青站在营门前望着夜色。星辰泛着深蓝色的光芒,似若天地撒下的一盘参不透的棋。

萧青未料,伏耶布了一场迷魂阵,一招来一招去,他原地不动,只是在等他们送上门来。

陆平安拿着树枝挑着火把,边挑边道,“这伏耶绕了一圈,怎么在我们前面了。”

“我看他压根没动,就来回放着消息,在西边等我们。他这是对着我们来的。”邓先道。

“好家伙,他学田忌跟我们玩赛马呢。他避开常寿的精兵主力,让左贤王去纠缠,拿着二十万精兵来杀我们。他把我们吞了后,…”陆平安说着不寒而栗。

萧青也想到了陆平安说的事,伏耶以精兵对弱兵,其意恐怕是夺定襄南下。

邓先和陆平安互相分析,也在等待萧青的发声。

此时,魏广直身站起,豪言道,“区区单于有何好惧,老子当前锋,冲出去把他捉来。”

眼看魏广气势汹汹,邓先赶紧拉住了他,“魏将军,天色已晚。您先歇着,明天再说。”

“明天我得第一个冲出去!”魏广士气正高。

萧青此时令道,“陆平安,你再换着法子审审,我不信探子说的。”

陆平安马上领会,“伏耶鬼主意特别多,平白无故多个探子,是有那么点奇怪。”

魏广听了马上站起来质问,“弯弯绕绕那么多,难道你们怕了?”

萧青挠了挠耳朵,一按魏广的双肩,“冷静,好好睡一觉。”

萧青说完就出了营帐,魏广在后极为不解,“大将军什么意思?还要等多久才出战?”

魏广即要追出去,邓先和陆平安赶紧把他拉回来,萧青那脸色摆明了不好。肯定是去想战术,这个时候谁敢打扰他。

“我们大将军最讨厌吵闹,他喜欢安静考虑一下战术。”邓先解释道。

魏广很是不解,“什么战术,他战术不就是讨好女人和陛下,此等优柔寡断之术,延误时机。”

邓先狐疑地一望魏广,“魏老将军出战不讲战术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魏广道。

“大将军有战术,不妨魏老将军静待。”邓先劝道。

“静待?怎么静待?他选这里扎营,水草都不够丰美,还整天这个望风那个看哨,这个戒备,那个汇报。他扎营事那么多,天天不能自由走动,我待着不舒服。”

“魏老将军,扎营不就是这样。选周全之地,戒备四方。”邓先不解魏广之意。

魏广却得意道,“你们年轻人搞这一出出有什么意思?当然是找个水草丰盛处,随地就走,军帐要那么多干嘛,怎么舒服怎么来。兵将都爱随我打仗,邓将军你要不改天就随我出去。”

邓先听了,倒吸一口凉气,“不必不必。我颇是好奇,将军如此治军,被人偷袭时何能应付。”

魏广瞪直了眼,无畏道,“偷袭有何好怕,布几个哨兵,看到了抄起家伙打就是。我行军打仗这么多年,就没遇到过有人敢偷袭我。我遇到的事比他大将军吃过的饭还多。”

邓先再不问了,挠了挠发麻的头皮。他觉得魏广回回遇事,也不是没有道理。

“你们两个要不现在就随我出营,成天在这里待着多没意思。”魏广再度相邀。

邓先自是拒之。陆平安挖了挖耳朵。

“您老别说话了,我听了头疼。”陆平安觉得自己算是吵闹之人,没成想六十八岁的老者比他精力还好,还特别顽固不化,难怪他们的陛下都拗不过。

在萧青达到西边的时候,常寿已经捉到了左贤王的相国。

常寿的军报传至旬安,直入朝堂。在早朝之上,所有人都听到报信之人喊道,“骠骑将军俘虏左贤王相国!”

苍祝听到此报,一下慌乱无措,整个朝堂寂静无声。

左贤王在东边,伏耶在西边,那就是说苍祝赌错了。

苍祝慌了神,望着众卿一瞬,背然离身。

只有杨贺在后喊,“陛下,你要守定襄。”

今日的朝因为一份军报散得突然,宫外的马车走走停停。最后出宫门的是中大夫华明,他身后紧跟着尚书令路庭。

路庭自朝散就一路盯着华明走,华明快他快,华明慢他则慢。两人一路无言,一路跟跟停停。

直到华明出了宫门,路庭还在。华明忍不住问,“尚书令没马车?”

“有,但有事与华大夫相商。”

华明满不耐烦,“我与你有什么要事?”

路庭低声道,“大将军此战必败,我们还不想后路。”

华明擡手,“你等会儿。”

华明警惕地走到马车前,撩起车帘一角。自从上次陈培言出现在他马车里后,华明像个惊弓之鸟了。见车里没人,他才松了一口气。

路庭就坐上了华明的马车,马车一路急驰。

就在车马行径中,华明道,“尚书令与我是一样的出身,都为谏士。我们较量多年,没想到这个时候想到一块了。”

“你我只是仕途较量,可也算同道中人。现在国将有难,我们先得为国。”路庭尽显诚心。

华明十分赞同,早朝之上的军报他们都听到了,左贤王在东,大单于在西。苍祝的布兵出错了,西边的仗肯定要输了。

“陛下与我们所求不同。我们所求乃盛世太平,再争你我仕途高下。可陛下所求是什么?是江山万里,疆域辽阔。都说厚德载物,如今的大平撑不起他要的疆域。”华明道。

路庭满怀忧心,“我在大司农和少府那儿算了一笔账,单是打这一仗就花了满朝文武六十六年的俸禄。按陛下这么打,大平还能耗多少年?”

六十六年,直接击碎了对未来的侥幸。

“陛下好儒,不是真好儒,是好君为臣纲。他骨子里好兵好武,我们这帮人虽非将军,也要帮他开疆辟土。明明是将军该为文臣之刃,现在倒好,不论文武,乃至天下百姓,整整一国都成了陛下征伐之剑。世间早已颠倒,明政已经不再。”

“既然中大夫与我所想一致,那我们就当机立断。”路庭手做一刃般挥下。

车马颠簸,风吹车帘,二人同见外面擦过一车,往皇城而去。

“你想好了吧,中大夫。”

“尚书令也有此意吧。”

二人各自冷望那入宫的马车。

苍婧就在这一天被召进圣泉宫。

苍婧一进去,就听到苍祝在说,“完了,全完了。”

“什么完了?”苍婧油然不解,越走越近,掀开珠帘,见苍祝坐在龙座下的台阶上,像散了魂一样。他身边放着一份书信。

苍婧走进,拿起他身旁的信一看,整个人呆若木鸡,那是常寿的军报。

“萧青那里要溃不成军了。伏耶重兵卧在漠北之西,萧青的兵马又比不上常寿的。朕……朕当初就不该算得太死。”

苍婧一下子眼中湿透,她已听不进苍祝在那儿说什么悔意了。

苍祝一面说着,一面握拳含恨,“伏耶他是不是有病,他为什么就盯着萧青。”

“谁让你总是盯着萧青!”苍婧急吼一声。她眼中攥泪,愤忧难止,“你给了他最难打的一仗。”

“有什么办法,一定有办法杀伏耶的对不对。”苍祝求助般地望着苍婧,他想不到好的办法改变局势了。

“这个时候你还想杀什么伏耶,你只能祈祷萧青不会输,你只能调兵马守定襄,万一……”苍婧呆呆站着,她再难说下去,而她的厉声也让苍祝难以再说些什么。

最难打的一仗开始了,却不止在漠北的西边,还在朝堂。

人人都在传着大将军此战必败,人心越发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