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变肥,夫人嫌弃吗(2 / 2)

一生反骨 骨焗 4117 字 5个月前

她确实有份贪慕岁月平静,她自私,可以肆无忌惮地自私了。十三年总是怕哪一回他出去没回来,他又出战太过频繁。她确实不想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可在贪慕过后又有些难受,“我不苦。以后苦的是你,不知要熬多少这样的日子。”

军营不需要他了,征战不需要他了,只剩下帝王日夜的揣测和监视。他日后每一天就会是像今朝这样,从一场奔波的大浪里退下,从此就是看着大浪从身侧拍过。于萧青而言,又怎会好受。

“那以后你会嫌弃我吗?”萧青问。

苍婧愕然,“你怎会如此想?我是这么无情的人吗?”

“你看,以后我就是整日无所事事,从早到晚不是吃就是睡。不仅脑子要躺笨,身上的肉都会变成肥肉,这样就会变得和猪没什么两样。”

随他说着,苍婧突然爬了起来,惋惜地捏了捏他的手臂和脸颊。那尚是肌肉分明,俊俏模样,她不敢想他变成猪的样子。

“那我嫌弃,特别嫌弃。”她低声细语,垂头丧气,摸着他的脸,到底还是不舍他这好皮囊。

萧青直直看着她,“你还说你不无情。”

“你不知道最近都是这么说的吗?煦阳长公主是又丑又老,将军正值貌美,是我见色起意。大家都这么说,那就不无道理,”苍婧顺了顺他的心口,趁机好生赏了赏他结实的胸膛,“你得知道为何得宠。”

萧青任她戏弄,“说夫人又丑又老,故我贪图权势。如此看来,我日后讨个生路确实不易。”

她倒好,嘴角狡黠一笑,“简单得很。”

他立刻感觉到冰寒刺骨,且她不收敛,竟把寒带了进来。

萧青道,“手这么冷,需不需要再暖暖?”

“你今日嘴贫,明日复明日,等烦了,我看你怎么嘴贫。”苍婧好不叹息。

“坦白讲,这样的日子以后也不多吧。”萧青说着,他淡淡的眸子微低,只瞧了她,她的手都暖了。

苍婧擡眼问,“你不想当猪了?”

“居于人后,销声匿迹,并不代表我能全身而退。夫人下棋,我很乐意奉陪。”

“都说了我没下棋。”苍婧还是不认。

“对,那叫观棋。”

煮酒酒微热,随后又烧过头无人管。

她感觉他到了砰砰跳的心,“你怎么就不怕我呢?旁些男的可叫我最毒妇人心。”

“我就是喜欢夫人纵览大局的狠辣样。”

便是迎风而来,她被他拦腰抱起,她忽然作笑,“酒烧过头了怎么好?”

“那就让它烧着,总是暖了这风雪。”

现在风月可比风雪好,心间生着烈酒般的温情,一波波地荡起。万种风情在她眼里,只化作了一般颜色,便是那双颊浮起的微红。

他们这般肆意笑着,回身间却撞见了府内来客,暖情就在飘雪中止了去。因那客就是苍祝。

一场风雪终归暖不起来,热在席的酒倒了三盏,一倒就冒白气。

“挺高兴的,看来朕还是成全你们了?”苍祝说得阴阳怪气。

天凉,人话听着也凉,热气散得快,沾了嘴酒也不烫了。

“萧青出战十三年没好好陪过我,现在我可不是高兴吗。”苍婧随意坐着,靠在了案上,身子朝着萧青一歪。她已是半分不愿接近苍祝了,待他愈发冷了。

“你别告诉朕,这么些天你们全在府里沉迷酒色。”

苍婧一双眸子含了冰雪似地,“这些天我没去宫里,怕我私下密谋些什么,所以亲自来看看?”既然都走明棋了,苍婧也就明说了。上不了门面的事全放门面上,苍祝才会很放心。

萧青都听愣了,她也爱当面戳苍祝的心肺了。怎么会教常寿变着法子办事,到自己身上也是头犟驴了。

“你是那样安于声色犬马的人吗?”苍祝那可是一点不信,这些日子收到的消息却偏偏无什么风浪。

说出去谁信呢?整个旬安城都跟掉入了一块滚烫的铁似的,苍祝不知道谁在丢这块铁,也看不清为什么养士的臣官那么多。他只觉得有一双无影的手在其中搅弄风云,不动声色的苍婧在他心里永远是最可疑的那一个。

满朝上下,除了她,还有谁不对他这个陛下毕恭毕敬。

“怎么不是了?我们是姐弟,多少类似。弟弟宫中芳龄美人不绝,姐姐我纵情声色不是很平常?”苍婧倒着酒,话语未激起半分气焰,不冷不淡最是叫人听了扎耳。

苍祝冷了脸,“你撒泼?”

“你觉得是就是吧。”苍婧懒洋洋说着,一双脚随意抖了抖鞋履上的雪。苍祝想要看,那她就叫他看个无理样。

“你故意的。”苍祝盯着她道。

莫须有的罪上来,她还难解,“我故意什么了?”

“明儿突然极为好学,才六岁就爱向上官曼倩学太学,不耻下问。有出锋而利,只争朝夕之状。你说朕六岁的时候有这么好学吗?”苍祝抓着一丝半点的证据,满口就是问责。

苍婧哄笑一声,“真是稀罕事。你儿子比你好学不是好事?你还指望他不学无术?”

“那上官曼倩正经事不干,嘴皮子厉害,仁义一套套,还教他学他舅舅,”苍祝扬手一指萧青,“什么不好教什么。”

苍婧一手打了苍祝的手指,“我的人不待谁这么指着。”

苍祝更笃定她是撒泼了,“你护着他,你成天就是袒护他!”

萧青悠悠喝了小口的酒,心里还是那句话。没个夫人撑腰,他是真过不了好日子。

“话我给你挑明了,你不挑好老师给你儿子,那就会是这下场。今天是我,明天是别人,人人换着法的教。除非你正儿八经的给明儿选个好老师,让他教明儿学学你。”

“你真是不和朕作对不舒服,择老师的事用的着你操心?”

“你是一点心都不操,皇子个个都快被几个宦人乳母养废了。”苍婧喝上一口闷酒,直接背过身去,靠在萧青肩头不说话了。

“你这话听着话里有话,谁养废皇子了,你撺掇上官曼倩还不是你的错了?”

苍婧不肯再出声。

苍祝左右看了看,最后不得已给萧青使了个苦恼的眼色,“她又犯什么病。”

萧青白了苍祝一眼,这是这么多年他头一回翻苍祝白眼,“耍脾气了。”

“都多大岁数了?”苍祝不可思议。

“岁数越大越固执,不像年轻人会变通,不爱看就少来。”苍婧依着萧青不愿起来。

萧青看出来了她不想应付苍祝,连一点闲暇心都不想余出来。他便只手搂住她,一袖覆在她身,挡住那些烦扰事,“陛下,人你给我弄的闹脾气了,这样我很难哄。”

苍祝闷酒饮下,毫不留情,“你又起什么劲。”

萧青当然不瞎起劲,他可是连话都没说几句。他和苍祝没什么特别多的话了,就是久远的故人,交情有没有都不知了。

萧青紧紧瞪着苍祝,似是窥探出什么,“陛下有闲心捕风捉影,兴师问罪,一定日子很悠闲。”

苍祝忽而慌神,“什么悠闲,朕忙得很。朕……朕现在就去给皇子选老师,几个皇子都用一个老师。非把他们纠过来。”

苍祝像是临阵脱逃似地,赶着风雪的余影走了。

苍婧擡起身,看那慌慌张张的影子,十分诧异,“你说他悠闲他就走了,这是什么计谋?”

萧青擡了眉梢,“他怕被我看出来。”

“可你已经看出来了。”虽然苍婧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怕我看出来,他那日子过得不好,何止是悠闲,还特别冷清。”萧青道。

苍婧总觉这不太正常,“后宫有新宠,美人在怀,总也讨得了他几分欢喜吧。”

“半分欢喜都没有。”萧青十分肯定。

苍婧横竖看不出来萧青说的,反复想着苍祝的脸色,没想出个大概,“你从哪儿看出来的,为何我看不出来。”

“我是男人我当然看得出来。”

苍婧半眯起眼,“男人就看得出来?”

萧青轻轻一叩她的脑门,“别眯着你的眼乱想了。很简单,一个男人有个喜爱的女人在身边,哪会有余心亲自来我们这里看。”

苍婧恍然,“他怕被你看出来他日子冷清,是怕被看出陈美人的盛宠不是真的盛宠,她家族的擡举也不是真的擡举,虚得很。”

这来得够快的,现在苍祝已经开始苦闷了,所选之人不如心中所想,

“可他不能让人看出他虚得很,他还希望陈广立分掉一点常寿的军权。”

“这出棋他下得不亦乐乎,随他吧。”苍婧收拾了下案上的酒。

萧青拿着一觞觞,跟个棋子似地叠上去,“他在下这盘,夫人在下那盘。”

“满朝都在下那盘,是他还在玩窝里斗法。”苍婧没半分怜惜了,一点可惜可怜都没有。

整个旬安城苍祝看不懂了,因为他压根没看出来别人藏的什么心思。她就在一边静静看着苍祝把自己套进去。

一壶酒灭了火,余温尚存,萧青捧着酒壶望着苍婧,“我觉得夫人不像那么无聊的人,会让上官曼倩特意那么教。”

苍婧擡了半头,把手捂在酒壶上。她是什么样的人,世上大概只有萧青能看出来了。

“我是让你姐姐直接和陛下说,要给明儿择老师。明儿比其他皇子的出身好一点,陛下总不能一点不上心。风声传出去,自有愿者上钩,兴许上官曼倩有所荐,方出此策。”

这会儿萧青有点替苍婧心酸,“那你还认这罪?”

“干嘛不认。上官曼倩巴着这台阶顺水推舟,他要上荐的人应该不差。目的就是让明儿有个好老师,怎样达成目的无所谓。”苍婧说之眼眉一敛,似是笑了笑,神容却无情冷漠。

“夫人这么豁出去,真把明儿当太子了,会不会太早。”

“不早,”苍婧双眼一瞟冰雪,冰雪冷淡,人心亦冷淡,“陛下想不想拿明儿当太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把他当太子看。明儿要有学识,知仁义,以后他长大了,大平就不一样了。大平的现在是在陛下身上,可未来是在孩子身上。”

萧青看惯了她运筹帷幄,这一回真得称不上算计,只是一种随波逐流之下的抉择。大浪淘沙之下,苍祝或许是有感觉,只是他感觉错了。以为那是人为所控,不知世事无常。

“我该不该说陛下可怜?”萧青道。

“可怜吧,他自找的。岁月无情,人也无情。”

苍婧不过在说世间最平常的事,若道可怜,那就是平常事于平常人的摧残罢了。

岁月无情,于帝王亦然。在流水无情中,有了新的生命,有了皇子,那么那个耗尽盘算,周旋人心的帝王也会被人所弃。他不让人看到希望,人也不会把希望放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