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贪岁月有情,阎罗眷爱(2 / 2)

一生反骨 骨焗 3734 字 5个月前

“不行,你本来要问什么就得问个清楚,免得以后被你翻出来成了我的不是。你不知你可难哄了吗?”她不喜欢和他互相藏着掖着,既然心有所困,就得说个清楚。

难哄这件事萧青是认,听了不免作笑,“我本想问,你为什么可以狠心不信我,差点不要我了。”

萧青赶回来的路上就在怕这个,进了府看到她的回避,就知她狠了心了。所以他急着自证清白。

答案已经清楚,是她觉得他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苍婧难掩眼底的落魄,“我就是狠心的人。我那时在想,如果你想要自己的孩子,又或者以后你喜欢上别人,你只要跟我说,我就离开你,成全你们。”

“你刚才还说打死我,怎么又成全我了?”

“我后来又在想是打死你更解气,还是养个人气死你更解气。你是我选的,若不如意,就只能说我看走眼。我心胸应该宽大点,拿得起放得下。”

她可以果断地离开,但说的时候,还是黯然伤神。比起色衰爱驰,这才是苍婧最怕的结局。她身为长公主,会为世间俗规所困,而正是因为她是长公主,她才有所魄力可以离开。

萧青不说什么,一个翻身便赖在她身上。他目光炙热,苍婧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想你放下我。”他的心胸变窄了,那种超脱的爱恋又想落到实处,好叫爱恋变得实际些。

夜色当头,月光正好,确实是个良宵美景,花前月下人相依,实属应景。

然苍婧不怎么领情,“你就算献身给我,我还是那句话,拿得起放得下。我可不做为了男人胡搅蛮缠的人。”

萧青的手抱得越来越紧,他庆幸还好抱住了她,“我曾在想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是我非你不可。”

她低声反驳,“现在我好像特别无情。”

他面有神伤,“你与我不同,你一定可以选其他人。所以我才不想再做奴,我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是谁告诉你我会选其他人,还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苍婧担忧问。这世间说他的人不少,总是欺负他。。

“没有谁说什么。是因为想娶长公主的人不少,如果不是我捷足先登,你的府邸门槛会被踏烂的。”萧青低头,她肩头的衣纱悄然被拱开。

她煞有些痒,擡起了他的下颚,“这只是你的臆测,我是这世上不讨男人喜欢的女人,他们称我为蛇蝎。可你不同,即使我捷足先登,还是有人愿意当你的妾。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这可不是玩笑,是苍婧历过多次了。男人会畏惧比他们强的女人,称她为蛇蝎。可萧青已经站在了高处,那是比其他男人都高的地方,地位卑微的女人会愿意做他的妾。

“可我更喜欢做男人口中的坏男人。”他目中显露了更多的逆反和贪婪。

她一指勾勒着他脸颊的轮廓,“你做得还不够坏?你这回又说了自己什么不好,才让华蓉死心?”

他低靠她在指尖,在她指背上抿了抿嘴,“我好不好要旁人知道做什么。世间美人很多,但没有谁能像你一样,能和我讲兵法,论对敌,也只有你知道我做的不是玩具车。”

“答非所问,似是而非。”苍婧一擡眉,已见身骨如线雕。看他极富天地厚爱,不赏多辜负。

“反正我就叫你放不下我。”他偷上温热,又是委屈又是小气的他,又变得很是黏人。

“你什么都想要,可就只贪这一份?”

“我贪得可多了,我贪岁月有情,阎罗眷爱,与我更多的时日。”

这话听了多少不舒心,叫苍婧牵起一份忧伤来,“唉。”

“你唉什么?”萧青问。

“你总是这样,要我哄哄才行。”

他还未说一字,便迎了好风光。辗转反侧,似风似雨,绵绵绸绸,朱砂手串交相辉映。

在夏日的夜里,池塘花莲正好时,随风轻摇。燕雀鸣啼枝下,徘徊同飞,穿梭于莲叶间,方见花开并蒂。

天边映着白色的月光,天光从白渐渐幻成了淡黄。似温煮着的两块炭,慢慢烧变着颜色,直至烧成灰烬,就是难分。

生命的袒露变成了一种慰藉。在这一刻,就想做个属于自己,不负内心的人。这世间给与的外物外事都喜欢瓦解这些,而他们不想被瓦解。

一场柔风吹了珠帘蔓纱,抚过那些陈旧的伤疤,在他身上,亦在她身上,皆是伤痛的印记。唯有轻柔一触,方起心慰,可伤疤亦在警醒着今日与当日。

“什么更多的时日,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日。”她就在他耳边这般说着。

他总是很害怕失去她。

柔风又是一场场吹拂而过。

当日事难道破,只有他们心头知。

当日事未道破,也便引了操心人困顿难解。

丞相府里的夫人总是坐在屋里,独自伤怀。萧梅至今无法明白为什么萧青不愿有个自己的孩子。

贴身的侍女拿着早膳来,萧梅看着华蓉就愁眉苦脸。

“华蓉啊,你当日但凡说个谎也好。”事已败,萧梅的执着却还在,若华蓉说了谎,萧青在苍婧这里怎样都是说不清的。

这样的想法,萧梅自己说完自嘲苦笑,是她怎么也接受不了,永无子嗣是萧青自己选的。

华蓉也毫不避讳道,“奴婢也想过说谎,毕竟做长平侯的外妾确实不错。可是长平侯让我死了心。”

萧梅想着萧青那陌生的面容,起了忧虑,“难道你扮了长公主,又说了她闲话,他被惹恼,打你骂你了?”

华蓉摇摇头,“长平侯没有打我骂我,他只是和我坐着聊了一会儿。”

萧青没有居高临下的苛责,也没有愤怒羞恼的辱骂。华蓉也很难说清那个长平侯的性子。在他眼里对于这件事的本身,他表现得并不在意,也没有对一个侍女显出不可原谅。他反而坐下来与她说了会儿话。

事情本该风起云涌,可在萧青手里风云都是淡淡。月还是月,圆圆得照在世间,亮堂堂地没有一丝云霾。

他们聊得很是简单,萧青只是问华蓉两个问题。

萧青问华蓉,“你当外妾不过是想要靠我求富贵,可你知道我的富贵靠的是谁?”

华蓉说的那些挑拨离间,卑微求全事被驳了后,萧青又把装饰得美好的谎言撕破,问得很是直白。

华蓉迟疑万分,“长公主?”

“没错。”萧青承认得果断。

“可夫人说君侯不是那样的人。”华蓉还有一丝侥幸。

然后萧青却道,“整个旬安满朝上下你都可以找人问问,那么多人都说过我是什么样的人,我长姐一人说了哪里算。”

华蓉不是没有听过关于长平侯的种种流言,萧梅说那不是真的,可本人却说是真的。华蓉在那时开始动摇,谁会给一个不能依靠的男人当外妾。

“可是君侯总也养得起外妾吧?且有了孩子后,那也是君侯的孩子啊。”

萧青又问,“那你有自知之明吗?”

华蓉不解,“难道不入堂室,不要名分还不算自知之明?”

他说,“不够。”

“不够?”

“你当外妾是可以,但你得保证事情不败露。万一被我夫人知道,你和孩子都和我没关系。”

华蓉心凉半截,“你竟如此狠心?”

萧青以着现实的面目让一切想象的美好破碎,华蓉想当外妾的心死去大半。而另一半的心死是因为他说到了孩子。

华蓉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孩子的事,孩子只是她成为外妾的手段。但一个外妾的孩子在长平侯口中,是阻碍他富贵的绊脚石。

“一时贪欢和一世富贵我还是分得清的。比起子嗣,我更知道我要什么。长公主能给我的,比孩子能给我的有用多了。若事情败露,你出卖我,让我不得安于富贵,我也不知我会做什么了。”他做了个奸诈徒。

华蓉见过一些外妾被抛弃,甚至被杀人灭口。华蓉当时就怕了,她无法从长平侯身上得到一丝半点。那是个足够狠毒的男人,为了他富贵一生六亲都可不认。

“你眼里竟只有富贵。”

就在华蓉胆战心惊时,萧青又道,“那可不是,不然我这么处心积虑攀上长公主干什么?你和长姐坏我大事,她恐在我府邸,我已不好解释,得带着人证物证回去,不然我日后的富贵何从去求。”

这长平侯果真如传闻那般懦弱无能,只能媚主,华蓉一气之下把物证给了他,但也道,“我不跟你回去,夫人那儿我更不好解释。”

“那也好,没有人证,随我发挥。我夫人曾彪悍寻夫,大闹付府,她的脾气也是不好。”

因是萧青此言,华蓉未能坐住,“你不会在长公主面前把什么都推我头上吧。”

萧青不言,只是一笑。

华蓉改了注意,“算了,我跟你回去。”

“姑娘保命我保富贵,在我夫人面前各自安生吧。”

萧青就是这样让华蓉拿出了物证,还跟着他回去当了人证。

而华蓉也是见了那长平侯不遗余力自证清白,他的戏实在太好,好到华蓉都快分不清真假。

他在长公主面前一片痴情,花言巧语,虽倒出了事委,但华蓉总觉长平侯不是个正经人。人前痴情,人后不过为了荣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直让华蓉毛骨悚然。若是华蓉不跟着去,恐怕真是要被推个最大的罪,他独善其身,她被长公主给寻出来杀了。

“夫人,我做外妾本就是想谋个富贵,母凭子贵而已。长平侯心狠手辣,翻脸不认,谁会当他的外妾,”华蓉如是说着,忽也庆幸遇到的是那么个狠毒的长平侯。因为萧青这样狠毒,她才知道退缩,她才有了另外的打算,“若可以,我还是当个有名有分的吧,好歹不能叫我来日的孩子受委屈。”

萧梅这才想起,她也曾生而为奴,也曾当过一个人的外妾。那时候她以为那是最好的选择,她可以靠着那个人好好帮衬穷苦的家人。

后来那个人死了,无儿无女的萧梅什么也没有得到,没有名分的人又有谁会认。那时她才知道做一个外妾多可怜,就像一阵扫地风扫来,把她扫入了乌泱泱的世间,再丢了去。

萧梅现在当了正妻,还真的忘了那时的卑微。她还觉得给了华蓉最好的安排,因为她做过外妾,所以怜悯外妾,她愿意照顾华蓉一辈子。

萧梅对华蓉是愧疚,可对苍婧难存愧疚。

萧梅心心念念的那份执着在她看来是一种希望,是一种责任。希望落败,责任未尽,使她郁郁寡欢。她从此未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