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臣,难哄难哄(2 / 2)

一生反骨 骨焗 4160 字 5个月前

“我就知你舍不得我,”她对着萧青的脸吹了吹暖息,萧青依旧纹丝不动。这可是让她犯了难,“真的不理我?”

萧青的睫毛微微抖着,眼珠就是不肯转一下,“我都已经备好我们的婚事了。”

“我还是嫁你,只不过不能以长公主的身份,也用不了我的名。”苍婧目不转睛看着他。

他一张极好看的脸,只顾板着。苍婧贴那么近,往日他可老早笑了。她学着萧青,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脸,却也没什么用。

萧青还冷冷道,“你不是怕打雷吗?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我怕打雷,可你不理我,我更怕。”

萧青眼眉稍动,仍然没有看苍婧。

苍婧又道,“你不想我吗?你一直在军营,我都没见到你,我很想你。”

可依然无用。

苍婧不懂。为什么同样的方式,他哄得好她,她就哄不好他呢?

苍婧皱着眉头,比起想上策,竟然是哄人难多了。他从来没有这么不理过她,一眼望去,连他高高的鼻子都在生气。

苍婧郑重问道,“后日就要成亲了,你还娶不娶我。”

“娶。”萧青回答得果断。

“那不就结了。你不是说想娶我很多次吗?我先嫁你做妾,等我拿回长公主的身份了,我再让你娶一次。如果你还不开心,那你想办多少次婚礼,我都随你。”苍婧拉着他袖口,又抓着他的手,可她的撒娇全然无用。

“你放心,你做不了妾。”他心口抽痛,仍做淡淡一语。

苍婧未料他如此强势,揪起心,“你什么意思?”

“我会告诉所有人我娶的就是长公主。我夺他妻,未免日后扰我新婚,我要去溧阳。”

苍婧震愕,“你在说气话?”

“我不是。”萧青的声音重了许多。

苍婧接不了他这疯棋。

“你知道我不会哄人,”苍婧带着几分哀求,也有几分威胁,“你再生气,我就不嫁你了。”

“你非要……”萧青终是转头看了苍婧,双唇被她一瞬堵上。

一道泪在萧青的脸上划过,泪珠滚落,甚是温热。那不是他的眼泪,是她的。

泪水的咸苦拨弄着他的心。她哭了,他当然无法让她这么哭。随之,她的脖子被他的双手扶住。

苍婧的吻停住,她的窃喜他终于理她了,她这才想要解释,“我去找陛下让他下旨,不是为了失去你。”

萧青的呼吸正乱,几分气她的自伤,几分念想她。

于是,她脖后的手就深深按着,如她之前那样要扣入皮肉那般。但他只以指腹。

“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我们会有别的办法。”

苍婧唇角一笑,泪珠若清水流下,半是伤情,半是妩媚,埋入他耳边,“兵法不是说,屈人之兵非战也,拔人之城非攻也。又有什么办法比这个更好。”

她庆幸她可以蒙混过关,却不知他不入情迷,却入情殇,“我有别的打算。”

苍婧眉头一蹙,料想不到他竟如此难以撼动,惊慌地审视着他,“你还真要去溧阳?你是大将军,你根本做不到为了一个女人让大军去冒险。你只能一个人去?你是嫌我当不了寡妇吗?”

“我娶完你再去溧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了结他们。”萧青头一回显得蛮横无理。

“我不许,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你的命现在是我的,不是别人的。”随着这场雷雨夜,涌起的还有她的软弱和害怕失去。

那些在长寿宫的日子她还没忘记。那些日子太长了,也太苦了,她甚至不敢多想他,怕哭了就撑不住。他现在要拿命去冒险,又如何能允他。

“我说过我的爱很不好,是你要和我一起的,我不许你把命交给别人。”她坚持道。

他的手扶上她的脸旁,希望她听进他的计划,“我都想好了,我们可以放庞伟回溧阳,我就跟着他去溧阳。”

“羊入虎xue,他们会杀了你的。”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指亦若利爪。

萧青眼中也显了杀戾,“我知道分寸,因为我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她紧拽着他的衣,不知还会听到什么可怕之言。

他的眼神闪烁不已,“长寿宫的兔子是我放的,我下了毒。”

苍婧惊不能言。

“短则一月,长则三月,她必肠穿腑烂。我这一去兴许还能赶上她死。”萧青显出了更为难见的一面。

苍婧难以想象他会使这样的手段。他这种陌生的一面在今天浮现。

“我都没想到毒死她,你竟然跑去下毒。”

“你当然要放下。但我和你不同,她伤的是我要娶的妻,我不可能放过她。”是李温一次次伤害苍婧,可她又是太后,萧青不能明着杀她,就用另一种方式让她死。

苍婧的指握得都白了,“溧阳涉及皇族亲王之乱,这其中有多少纠葛,你杀了李温就可以解决吗?还有,你个当朝外戚去杀陛下的生母,成为陛下的杀母仇人,我们还有日后可言吗?”

“我会瞒好的。”

“溧阳已有蒙将军,不用你,他比你冷静。”

她带着谋士般的思虑,他就带着将士般的无畏,“我在战场时,你在她的宫里,我已经够冷静了。”

“溧阳也是战场,”苍婧很是严肃,“你不能去。”

“你就非要我看着你再嫁别人?”

“我都说了是假的,你这个人好麻烦。”她把他的衣一揪又一揪,好好的衣襟都被她揪皱了。

他还想论个明白,她看他又要说,便将他推下,“不许去,陪我。我要你天天陪我,看你怎么去。”

她的发勾着他的衣,肩头的凤纹随着衣衫的滑落,甚是醒目。

美人之计就在前,一如她的利爪抓着心,又在心上扣入深痕。

“你这是下下策。”

“下下策就下下策,你说过的,夫人之计你愿领受。”她拉开他已经皱了的衣襟。

他反身一拥将她放下,却拉上她的衣,给她盖上被子。

苍婧眉一扬,“何意?”

“你说的,屈人之兵非战也,拔人之城非攻也。乖乖睡觉。”萧青翻身躺去,合衣而眠。

那将军背影不动,确实是坐怀不乱了。

“原来你这么记仇。好,要不要嫁你还得另说。”

苍婧也翻身而去。

在片刻后,身前撑起了一手,萧青撑着身,将她困在两手之间,“你这又是何意。”

苍婧迎面对他,被他撩上的衣又顺着她的肩膀滑下。她肩头的凤纹张扬,厉目含泪又是摄人,“考验你啊。”

萧青贴近她的鼻,故作淡漠,“这几日你验得还不够吗?”

苍婧高傲擡头,朱唇触过他的嘴角,“我才不验这个,睡觉。”她闭上眼,也不理他了。

萧青稍稍慌了神,“不和我睡了?”

“不睡。”她斩钉截铁道。

屋中复了平静,连着雷鸣闪电也消退了。

萧青缓缓躺到一旁,连被褥的一角都没敢搭上。

良久,他们背对着背,皆未入眠。

后来太过安静,萧青还是翻过身抱住了苍婧。

他的手想寻个安定处似的,她的眼本就睁着,呵止道,“你干嘛”。

“睡觉啊,我一直这么睡的。”萧青道。

“你这个人就是讨厌。”她转过身,气呼呼地对着他。

二人干瞪着眼。萧青抱着苍婧,未曾松手。相望时,时光亦慢,不觉流淌。他们就这样对望,似一场波涛只见汹涌,可听不到触礁的浪声。

夜色深厚,在无声的对峙中,意识也开始淡淡,但苍婧总是强撑想赢过他。

他是大将军,不睡不吃也经历过,苍婧哪里赢得了他。

萧青就看着她从刚强转为委屈,她气一抖。他就没能赢过她,直接把她拉进,“我是自恨,若当时我也固执,和陛下坚持到底,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了。当时我亦有侥幸,觉得溧王搅不起风浪,还有点时间。”

苍婧这才一触他的脸颊,“你胜战归来就要动军营,可陛下正要把大权收紧。功臣归来时最考验君臣之心,他们看准了这个时机才动手的。他们不是为伐城,是为伐谋。”

皇城里的事谁也难以窥见,有时候看似好好的。可帝王总有许多界限在,触及了就难周旋。

萧青已经深有体会。可他忍不下。

“我就是不想你这么委屈,你为什么要做妾,你是我要娶的妻。”他说得快哭了。

他的眼泪也叫她难受,“没有和你商量,是我自私,因为你肯定不答应。但我不要你和陛下打没有准备的仗。”

萧青吸了吸鼻子,抚着她的发,“对不起,我没有不想理你。我以为我已经足够有能力保护你了,结果还是痴人说梦。”

苍婧在他怀中蹭了蹭暖,“你就让我自私这一回吧,你才刚回来,我还不想和你分开,不想那么担惊受怕。”

她依在他怀中,说着她的自私。同样,也勾起了她在那段岁月里的思念。

他这才更加怯怯,“你怪不怪我瞒着你给李温下毒。”

她沉默了片刻,反问,“你觉得我是该怪你给李温下毒,还是该怪你瞒着我?”

他做了一件疯事,这是不计后果不要命的报复。苍婧确实想不到,像萧青这样如阳光一般灿烂的人会做这种癫狂事。

萧青的声更低了,“听起来你都怪。”

“她是我的仇人,你替我报仇,我不怪你。我只是头回认识这样的你,你不像做这种事的人,”比起责怪,她反而为他的这份改变而觉难过,“是因为和我在一起吧,靠近了皇城,再灿烂的人也会改变。”

就像黑暗把光芒吞没一般。

萧青却道,“我若说我本就是这样的人呢?”

她难免诧异,因为她眼里的萧青从来没做过什么恶事,“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他毫不迟疑道。

“这听起来就像你才刚暴露本性。”苍婧还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在说大话。

“你们总说我是灿烂之人,可那是神,不是我。我灿烂,是因你才如此。”

苍婧回忆了许久,想到了些蛛丝马迹,“唉,你藏得真深。”

“那你怕吗?”他问。

她轻声一笑,“你坏不过我。”

话音落,她的眼,她的唇都迎来温热的气息。他似要将流逝的一一回馈。那些愧啊委屈啊,都尤若一道火灼过,无痕却又留有余温。

在寂静中他的情慢慢涌来,他的衣终是自己褪去了。夜色的虚光与一览分明的线条交叠。

苍婧赏了片刻,“不是不战不攻吗。”

“兵临城下,我屈兵献城,”他揽上她的腰,直把她拥起,“谁叫我只臣于你。”

耳鬓厮磨,她咬唇一笑,“你这人又麻烦又讨厌。”

他显了些许叛逆,偏叫她觉得更麻烦更讨厌。

本该沉闷的夜穿入了吱呀吟鸣。

她触过他的疤,迎身拥着他。一览黑夜深重,尽听无序声乐,她的双眸时而清醒,时而伤愁,时而如醉。

“今日过后,我不再为长公主,我怕日后护不了你。”

一痛至他心底,“你便让我来护你吧。”

她的双眼缓缓沉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