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蔓芝还吃得特别带劲,“这上天配得就是好,能治得了长公主的只有大将军。”
“你这就不要我了。”苍婧望着赵蔓芝,鼓着嘴。
赵蔓芝把饭塞满了嘴,“长公主,你出去走走也好。总躺着,越躺越吃不下饭。”
没法子的苍婧低声细语起来,“黄侍医说也不能走得太多,在府里走走就好了。”
“黄侍医一会儿这么说,一会儿那么说,我待会儿就找他来诊脉,亲自问问他。”萧青才不上当。
苍婧拉着萧青的衣角,“你不信我。”
“像偷懒耍赖这种事,还真不能信你。”纵然苍婧装得多可怜,萧青还是带着她出了门。
他撑起了一把伞。
看他们离去,赵蔓芝立刻警觉起来,对着他们的背影喊道,“大将军,你不许……”
还没等赵蔓芝说完,萧青和苍婧二人就立刻回头对她一瞪,“闭嘴!”
这一喊,府内的人都惊望而来。
“为什么?”赵蔓芝还是云里雾里的。
八材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对赵蔓芝道,“今天中秋佳节,街上有很多好玩的,你要不去逛逛。”
赵蔓芝一脸不悦,“中秋节一出门都是一对对的,我一个人逛没意思。”
“那找个人陪你不就好了。”
八材不知她想到了谁,忽然放下了碗筷,
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只听得她说,“把那个垂死病中的人拉出去转转,他总躺着也不好。”
八材一阵恶寒涌上,“都要病死了,还要带出去,这也太残忍了吧。”
中秋佳节,旬安街上很是热闹。
萧青走在街头,就总听着百姓在说他。
“大将军此战英勇无畏,真乃天降神将。”
“直入蛟城,百年难见。”
那些夸耀声街头巷尾都是。
虽百姓认不出他,但萧青听着还有点别扭。他以前的风评可不是这样的。
“人怕出名猪怕壮,我算是知道什么意思了。”萧青自侃道。
“我看你没怕啊。”苍婧胳膊肘一撞他,她还挽着萧青的胳膊,一路都没松开。
萧青走在她身边,得意洋洋,“那是因为我有恃无恐。”
“你恃什么?大将军的威风?”
他靠近了些,理直气壮,“恃长公主在侧。”
“那还真是有恃无恐,”苍婧只能顺着他了,“本宫不得不罩着你了。”
“那可得多担待些,我一生都得靠你罩着。”萧青撑着伞,带她慢慢走着。
街上就有那么一对璧人穿过人群。那男子着了深蓝色的衣裳,撑着一把伞,女子一身黛青。两人并行,周围的目光总会落下。
苍婧随着萧青怡然自得,他们之间已无需顾及旁人如何看待。一路有说有笑,一双衣,行过高桥,入经街巷。
行了几里,二人走着都出了汗。
萧青怕苍婧太累,就带她去酒楼歇个脚。
酒楼之中人人都点上了消暑的茶饮,最是那些冰在泉水里的瓜果,苍婧一眼就看到就颇为神往。
萧青不敢让她再胡吃。点了一杯温茶,加了一盘赤豆糕,一盘陈皮甜杏,一盘葡萄。
等温茶来了,他倒了两盏,“来盏温茶,我陪你喝。”
苍婧稍饮一口,“你不用陪我的。你都走的一头汗,若想吃凉的便吃吧。”
萧青未点凉的,掰了小半块赤豆糕,“你知道卸甲风吗?我保着身子多活几年,不干这种事。”
“你还挺惜命。”
“我的命都是留给你的。”萧青对她眨了眨眼。
她随即踢了他一脚,“嘴贫。”
他笑着把赤豆糕递到她嘴旁,“尝尝。”
苍婧顺势张开了嘴浅尝一下。她还不太饿,不过赤豆糕倒是很甜,“等会儿吃不完,包起来。喝完药我再吃,这样药就不苦了。”
萧青吃了剩下一半赤豆糕,“那黄侍医的药到底开了多少,怎么要喝那么久?”
“有这么多,”苍婧两手比划了一下,大概就是她一个怀抱,堆到她下巴那里的药量,“我光喝药就饱了。喝药比吃饭还多。”
萧青听了很是难受,“哪有人喝药比吃饭还多,你喝了多久?”
“都快要半个月了。”苍婧不住诉苦。
“吃半月的补药,药多饭少,越补越瘦,这是不是不太对劲?”
苍婧脸色顿变,一股子阴狠爬了上来,“你是说他下毒?”
“那也不至于,也许他药不对症呢,”萧青低头挑了个葡萄,苍婧素来爱吃些酸口的,他挑了个青紫的剥好喂给她,“不如这样,我把军营里的老军医请来,给你诊诊脉,兴许不用吃那么多药。”
苍婧随着吃了口葡萄,“军营的老军医不是专治跌倒损伤的吗?你莫不是病急乱投医,万一人家治不了,你告诉人家我的病,不是让人家难受吗?”
“陆平安找来的,说他深藏不露。以前在自己的山村里,给全村看病,什么病都看过。”
苍婧如此一听,看到了那么点希望,“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让他来吧,兴许我真的不用吃那么多药。”
一想到不吃药,苍婧就又开心了。
萧青又是心疼,又拿她没办法,“他若也开了一堆药,我看你是逃不过了。”
“别这样嘛,也许呢,万一呢。”苍婧撒了撒娇,萧青忍不住一拉她的手。
然手刚碰到,有一秀雅女子而至,走到苍婧眼前一行礼,“长公主。”
苍婧娇笑来不及收起,便擡头一望。
萧青不知那女子是谁,只觉坏了好风景,低下了头沉闷有余。
那女子着了浅红的衣裳,衬得她面若桃花。她半绾着发,青丝垂在半侧至腰,面貌清丽,仪态静雅。
苍婧惊问,“可是孟伶小姐?”
孟伶?萧青这才记起,这是他见过一面的孟家千金。
萧青对她是何长相,已无什么印象。不知苍婧竟然认识孟伶。
苍婧见到孟伶便是一喜,“你回来了。”
“是啊,离开不久就回来了。”孟伶望了眼萧青,笑中带着伤情。
萧青不知孟伶为何伤情,他只听萧如丝说,他们一家离开旬安了。孟伶随了自己的愿,和她心爱的玉郎一起走了。
“孟姑娘不是要去过自在日子吗?”苍婧问。
“现在就剩我一人了,玉郎不要我了。那日他看了公主一眼,就开始嫌我,转头跑回了旬安。”柔弱的女子哀情颇重。
看起来柔善的长公主,一下穿透出冷意,如一朵娇花瞬间长出了刺,“那你见我嘘寒问暖,是为了那个玉郎吗?”
那个玉郎是何模样,苍婧已忘了。但他给了她不好的印象,便是他那一眼看得她甚烦。
孟伶提起这段事,苍婧再什么喜悦之情。
“我……”孟伶道不出缘由,温婉之容失色,压着那份惊慌。
“看了一眼,那又如何?”萧青颇为在意苍婧刚才一瞬的转变。那个玉郎定然是叫她生厌,她才如此。
“我想他回来,定会寻长公主。”孟伶道。
“他有这本事,我也没这口味。”苍婧扬眉一望萧青。
孟伶语塞。
萧青一抿嘴,藏笑片刻,对孟伶好生言道,“那本就是他不忠,孟姑娘被他骗了。”
苍婧未再多言。拿起一颗葡萄,随手剥着,没什么胃口的她,只能剥葡萄以缓尴尬,“以后有什么打算?”苍婧问着,关切少了,多了打探之意。
“先安定下来,日后再说吧。”孟伶垂落眼眉,未再言明。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苍婧道。
葡萄被剥了皮,果肉水润。萧青见她不吃,就一挑眉,拉过苍婧的手,把她手中的葡萄吃了去。
如此,又何须再多旁人。
孟伶微微屈膝行礼,“偶见故人,故来一叙,不打扰了。”言罢,便作告辞。
“正好我们也要回去了,”苍婧立刻对萧青道,“我们包好这些就走吧。”
萧青包了三个小包裹,留下了一铸铜钱,“走,我们回家。”
回家,这两字格外清晰。孟伶一听,就回头看着他们。
苍婧挽着萧青,走时她崴了一下,萧青就扶着她的腰,一路离去。他们亲密无间,眼中唯有彼此。
一把伞撑起,挡住烈阳,身后那人就窥着一双背影渐行渐远。
行出一座桥,苍婧才问,“你绊我作甚?”
萧青嘴角一扬,“这不是心照不宣吗?”
“你也在想她为什么要说玉郎?”
萧青觉得自己误会了什么,他还以为她在吃醋。
他挠了挠鼻梁,“你怎么就见了那个什么玉郎?”
“那是你第一次出征,我在酒楼看着你出城,然后就遇到他们了。”
“你那个时候不是说不送吗?”
苍婧明眸一顾,一下就戳穿了他,“你那时明明就看到我了,还套我的话。”
那时萧青骑马在十里长街,一擡头就看穿了她。
他憋着笑,“我喜欢听你亲口说。”
“对,我是去送你了,我又如何不会送我心爱的人出征呢。”苍婧一撞他的肩,他顺势搂着她。
“那个玉郎长什么样?”萧青似若无意地问,心里可是在意。
苍婧回忆起来,还有点难,她想了许久,才有那么个印象,“一个白面书生。”
萧青立马警惕起来,“就是你之前喜欢的那种白面书生?”
苍婧的唇抵上他耳边,“你生气了?”
气息暖在耳,他心微热,还是保持着克制,“那不叫生气。”
“那叫什么?一提白面书生,你就不那么开心,当然是生气了。”
萧青又不能说他是吃醋了,他瞥了瞥别处掩盖他的醋意,“孟伶特意说到他。可她也不像来找你要人的。”
“那玉郎现在指不定是当人当花,她还要什么人,”苍婧只是想不通孟伶到底为什么要这么说,“算了。人的心思太复杂了。我本就不讨人喜欢,若孟伶因玉郎对我心怀有怨,我懒得去招惹她。”
萧青气急地一搂她,“你讨我喜欢啊,别人的心思管他呢。”
“就你喜欢说这种话。”
“那是因为我一直喜欢你这样的,谁知道你以前喜欢那些书生。”萧青说着免不了酸溜溜的。
苍婧嗅不到那酸味,就觉得他半气半闷的表情有意思,更想逗他一逗了,“我以前喜欢什么样的,我指给你看看。”
苍婧就随意看了一圈周围,还真有几个白面书生。
萧青就立刻急道,“你还真指起来了。”
须臾,苍婧就把指尖定在了萧青的脑门前,萧青才没话说了。
“其实以前我哪知道喜欢什么样的,”苍婧一点他的额,“白面书生是我骗他们的,因为父皇做了个梦,说我所嫁之人与良将相关。我那时想着,哪怕嫁个白面书生偷偷跑了,也好过嫁个跑不掉的。现在看看,你说父皇这梦做得是不是太早,他梦到的可是你呢?”
萧青眼中浮着流波暗涛,嘴角又扬着笑,“回家,我们先不喝药,我找老军医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