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终破,身世败露(2 / 2)

一生反骨 骨焗 3380 字 5个月前

苍婧咬着她不松口,那双眼睛彻底露了出来。似鬼不似人,李温不知是谁在看她了。

她奋力地撕咬,李温就一掌掌打下。寂静中疯狂肆虐,如无声的画笔勾描出血恨厮杀。

画像挂在墙上,仍然在注视着一切。香又烧断一柱,灰落地,断处有星火,李温的痛嚎声传来,衬得画上的火焰鲜活起来。

白烟袅袅,星火忽明忽暗,嚎声愤声交杂一片。直待一声晃动声响,暗阁的门开了。

一声皇袍持剑就站在外面。

苍婧松了口,带着血齿,躺在一滩兔子血里。口中念念有词,却无人听得她念什么。

李温抓着她渗血的手,来不及伪装什么。

“杨贺,把皇姐带走。”苍祝道。

杨贺踏入此地,已是一地破碎。苍婧伏在地上,奄奄一息。衣上脸上沾着血污,身边都是被踩烂的食物。还有一只死兔子,流了一地的血。

杨贺压着反胃扶起了苍婧,苍婧目光已弱,行走难耐。杨贺就背起她出去。

重见日光时,杨贺就道,“你这丫头得撑着。”

然他听得苍婧昏昏沉沉在念,“我报仇了,我以后再也报不了仇了。”

暗阁里幕幕皆在眼,一片狼藉。

李温转头哭诉,“皇儿,那是个孽障,哀家是在帮你。”

然往日的和孝早已全无,那里只有一个帝王,他不见她流血,也不见她求怜。他的皇袍虽褪,薄衣仍有龙纹,就在昏暗的阁里显出张扬。

“你想做什么,勾结内贼,联合外邦,要朕一家都死。你要换谁做这大平的帝王?”那里只有帝王的威严与问责。

李温终是收起了可怜样,她把绢帕缠在了手中,换之满腔埋怨,“是你逼哀家的。你为什么要信那些贱人。哀家在旬安,在皇城里,你就该让哀家荣华富贵,高高在上。”

她的儿子又不似亲儿,如那夜囚困她时一般陌生,“朕告诉过你,朕才是这个皇位的主人。”

李温就笑他,“你和你父皇一样。哀家受够了你们这些人,明明是狠毒心肠,非要假仁假义,”李温此刻已不想再虚掩真正的自己,她窃窃而喜,张狂之容是苍祝从未见过的,“你父皇明明那么讨厌章子英,却要留他做丞相,不给我弟弟做。每次他都说为了大平,这不过是他为了皇位防着哀家。他前脚给了章子英诏书,后脚哀家就把尚书台里的那份烧了。章子英以为诏书有用,殊不知哀家就是在逼他拿出诏书,让他死。章子英是自找的死罪,他凭什么来帮你违抗我李家。”

分明的外戚野心让苍祝越来越面目全非,那是他骨子里最不可容忍的事。他毫不犹疑地拔出了剑。

剑光直对而来,李温侧目一望,仍缠着她的手。她也用着最无情的面目看着苍祝,“你敢杀哀家,溧王就会来的。”

李温穿着最好的锦缎,戴着华美的金饰。在苍祝的眼中,她已在上演史书上的可怕一段:大平太皇太后曾氏,在位多年,多次立婴孩登基,把持朝政久矣。

那记载于史的黑纸白字,短短一言重现,让苍祝五脏俱焚。

“你打算弃子而另立,为何你要逼迫至此!”苍祝低吼一声,已到了忍无可忍之地。

李温却淡然,“怪只怪你非要打仗。现在连胜败都不知,你有什么底气和溧王争。”

这是他们发难联手的好时机啊,悉数都如章子英所言。李合,太后,溧王,其他亲王连成一线,那将是帝王的灾难。

可苍祝确实没有底气。

“朕今天不杀你。但你记住,你用母子之情来骗朕,你会付出代价。”

“你说哀家骗你,苍婧又何尝不是骗你?”

苍祝无所动容,李温面目一变,隐在心底二十多年的愤恨倾泻而出,“她是贱人生的,她和你根本不是一母同胞!她在利用你,欺骗你,你帮着一个外人对付你的母亲。”

李温的视线紧紧一凝,她眼里看的是什么?

苍祝顺着她的视线转身望去,那里是一副画。苍祝看到了它,便再也没有困惑了。

为什么苍婧从小得不到李温的关怀?瑞家村埋着的秘密是什么?胡亭为什么而死?

答案都在这里了,都在这个画上了。这画上的人和李温有些像,李温把它挂在这里,也便只有一个人。

宫中都传闻,先帝最宠爱的是李夫人,太后的亲妹妹。

严秉之在瑞家村查到,有个姨母。姨母后来出嫁了,还有了身孕。

画上的人就是她,李温口中的贱人,当年的李夫人。

画下的香灼灼燃着,画上的人目视前方,犹如亲眼见证。不得发声的画挂在墙上,听着帝王的哀愤,“你怎么可以这么骗父皇,怎么可以这么骗朕!”

李温拖着她的华衫,朝着她的儿子张开双臂,“这世上你的亲人只有哀家。只要你回头听哀家的话,哀家就立刻弃了那溧王,让你舅舅帮你坐稳皇位。只有哀家才是你的至亲。”

“你给朕住口!”他一剑挥下,挥断了她的来路,“朕不会再相信你。”

长寿宫再次被封禁,宫里所有的东西都搬空了。

皇城军发现了埋在长寿宫后院的一具尸体,那是苍祝为李温亲自挑选的宫人。

又逢幽闭,李温已不再叫嚷。她满心满眼都是李合对她说的,“你的小儿已是逆子,无法再任我们摆布,还要他做什么?你别忘了,你为什么入宫?换个可以把控的皇帝,你就是太皇太后,我们李家才能永远大富大贵。”

李温对着空荡的四壁道,“我们本是权贵,若非皇家贬斥,家道中落,又何至成为贱民?我们只是拿回我们该得的。”

六天了,苍祝终于找回了皇姐,但她再也不是他以为的皇姐了。

苍祝没有去看她,萧如丝在里头陪着,他只是在殿外听着。

他听得侍医说,“长公主被喂了破气血消肌之药,此药大损身体。臣等已先行灌了糖水,但奈何多日积寒,长公主高烧不退。眼下最要紧的,是要烧退。”

苍祝忍不住一推殿门。

只见侍医围了一团,忙着开药,都是紧皱眉头,“这破气血消肌之药实在太烈,长公主玉体大伤。”

苍祝难跨进殿,便回去了。

回去后,苍祝难以入睡。王全侍在侧,苍祝看着王全的白头发,想他历经岁月,定知往事。

他拿出了李温暗阁里的画像,问王全,“认识吗?”

画像展开便是故人,王全见之露出悲伤,“这是先帝的李夫人,太后的亲妹妹李柔。”

“你如此悲伤,可曾受她之顾?”

“当年老奴侍先帝,李夫人温贤,待人宽厚,宫中人多受她宽待。可惜当年被指克夫克子,尸骨不存。”王全颇有伤心。

苍祝领会到了什么肮脏之事,“听闻父皇对李夫人极为宠爱,怎会让李夫人落到如此境地。”

“此事得从李夫人有孕说起。当时李夫人与太后同有身孕,但最后生产的时候,李夫人生下死胎,自己埋了。先帝见都没见上。同日,太后诞下了长公主。”

由着王全说着,苍祝再观此画。旁人总说苍婧的眉目生得英气,与他一样,像极了先帝。倒是另外两个姐姐眉目柔和些。

苍婧的眉目是像极了先帝,其他却不像太后。生得更像这画像上的人。

王全在旁窥视了一番画,心中暗想往事,“虽然李夫人未能诞下皇嗣,但先帝仍然宠爱李夫人,二人恩爱如初。后来,他们的身体都变得越来越差,司监说李夫人克子又克夫。先帝视察私访时,合欢殿突然走水,李夫人与宫殿同葬。”

若有若无的笑声飘过,苍祝的脸庞隐在黑夜中,“谁放的火,查过吗?”

“合欢殿的宫人全被烧死了,没人看到谁放的火。”王全道。

“可合欢殿前不是年年有人放火吗?”

王全吓得捂住了嘴,先帝去后,年年如此,只要寸草寸花生,太后便要一把火灼之。

“先帝与李夫人的症状现在看来,和陛下以及萧夫人……”

在苍祝断断续续的笑声中,王全不敢再说。

渐渐的,苍祝脸上多了几分痛苦。既然他能被太后下毒,利用他去毒害萧如丝母女。那李夫人又何尝会是克夫克子?

是太后用了同样的毒,在他的父皇身上。

那么同样的,他的皇姐是姨母所生,同日太后所谓的身孕又是真是假?

这就是他的生母,骗了他父皇一生。

苍祝足以确信,奶娘真正的死因就是她说出了苍婧的生母。而依照苍婧的个性,又如何不会在那时查个清楚?所以苍婧确实早就知道了。

莫说苍婧,连苍祝都在太后说出口的那一刻就相信了。

因为自小李温就是那么苛刻地对待她。除了父皇的一点疼爱让苍婧知道欢笑,其余的时候皆为噩梦。

可苍婧总想引些母亲的喜欢。她试了很多办法,她有时觉得乖些就可以,有时觉得顺从些就可以,屡屡失败后,她就以为得到父皇的赞扬就可以。

那是苍婧以为的,她为此去学过骑马。她骑马得了父皇的赞扬,她很高兴地回来告诉李温。

李温一巴掌打了她,打得非常狠。

那时苍婧彻底默声,那时苍祝看不过去,拿着剑护了皇姐。

后来苍婧十二岁出嫁,被李温杀去了她所有的快乐。

苍祝总没想明白,现在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也便是啊,先帝长女非太后之女,而是李夫人之女。也便是啊,苍婧苦苦追寻的母亲之爱永不可得,因为她的母亲早已被太后杀了。

也便是啊,杀了苍婧生母的太后只想看她生不如死,又怎么会给她什么母爱?她不仅不给,也不想她得到父皇的疼爱,更不想看到她快乐欢笑。

这又要苍祝如何面对苍婧?苍祝当真不知。

这一夜,只有萧如丝坐在苍婧床前,在她耳边道,“我把她的脸皮撕下来了,你快点醒过来。你不醒来,萧青怎么办。”

这一抹毒香,让萧如丝绞尽心神,她翻遍了整个偏殿,只剩下苍祝换下的衣。当看到衣襟上的痕迹,萧如丝毛骨悚然,论狠不及太后,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旬安的夜是漆黑的,萧如丝期盼地望向北方,心中念着,“萧青,你一定要快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