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身死,公主失踪(2 / 2)

一生反骨 骨焗 4058 字 5个月前

苍婧闻一女子哀求,“别杀我,我给你当牛做马。”

又闻男子道,“我爹死,你殉葬。天经地义。”

苍婧随即拉开车帘呵道,“住手!律法在上,婢妾奴隶不再殉葬。”

车前见一富贵男子绑着一贫女,那贫女正挣扎不止。

那男子对苍婧不屑一笑,“你算什么?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律法所定,需得从之。”

那男子依旧无恐,“我供着朝里朱奉常。他跟我说了,碍事的人今日死了。天下不会再有人管了。你有朱圣人大吗?”

有没有朱圣人大,历丞相之死,苍婧还真难断言。她扔给了那男子二十金,“我买她。”

那富贵男子收了金,掂了掂,“你买她一个,我再换一个。”

那男子悠然离去,苍婧已见千千万万殉葬人。

她能买多少人?全天下吗?

当然买不了。

苍婧带着那女子离去,那女子呼她为“主人”。

天下仍是如此,世间有奴,尚不能改。是章子英在尽力改变罢了。他一去,必将恢复原样。只因章子英所愿,与当世不同。

旬安集市忠烈血,尸骨长埋农作间。锄草丞相一去罢,世事皆复当年时。

他留下的只剩一座墓,墓有曰:无名之人,秋娘葬之。

墓在山野,可见日月星辰。墓周植了春花的种子,来年春花盛开,可见一番花好月圆。

他走了,留给世间的或许不剩什么,又或许攒在岁月里,只是还不到时候。

朝堂无相,官场颓败。

张子文深感愧对丞相,请求西行。他欲为使臣,联络与韩邪有仇的西域各国。力争联盟,一同抵抗韩邪。

张子文西行壮举,苍祝大为感动,给了他一行百人,亲自践行。

待张子文离去,吏府吏长严秉之突然请辞。这让苍祝措手不及。

明明盛夏时,但世间不见明媚日。苍祝顿有一蹶不振之状,与苍婧下棋难有思量。

棋间便说起那个头疼的吏长。

“你知道他的理由是什么吗?他说他病了,朕看他吃得下睡得着,气色好得很。”

严秉之请辞的理由算不得妥帖,但他的请辞苍婧并不惊讶。

严秉之在章子英被腰斩后,一下子没了朝气。

他遇到了李合。李合就像是胜战而来的凯旋之人,他轻蔑地告诉严秉之,“你的律法永远赢不了我。”

李合轻视律法,又再一次用阴谋赢得了胜利。

严秉之那时看着一片宫阙,审视了很久,他问苍婧,“我不懂,律法不就是为了主持正义,弘扬正道。可若律法不能惩处奸邪,正不能胜邪,那还需要律法做什么?”

苍婧没有办法解答。她向往这些正道,却也难做像严秉之这样的正道之人。

她只能告诉他,“严吏长,律法由人定,是看谁用罢了。更非律法败给了李合,是我们败给了世间难为事。但你可以继续追求你的正义,正义没有错。”

“我志以法除奸佞,怎奈奸佞以法斩忠良。”

严秉之那时手持笔录,笔难书,录已空。苍婧想他也是可怜人,就与苍祝道,“严秉之的病是心病。”

“管他什么病,朕让侍医天天给他看。”

苍祝后来没有批严秉之的请辞,准了他一个假。他抓着严秉之的理由不肯就范,非要侍医去给他诊,诊出是什么病再说。

自日起,皇城宫阙一片哀寂,朝政官场重现阴霾。

朝闻有官突然身死,乃不服李合之人。杀鸡儆猴,遂有倒戈相向者。朝堂之乱,正如章子英所料,依着章子英临死之谏,苍祝下诏令,招募举国上下青年男子为兵,凡有志报国者,皆可前来。

正值大将军北战,胜败不知。得此诏令,确有勇夫,愿为国而战。此令一下,诸亲王难扩兵马。亦如章子英所料,朝中之臣再度摇摆不定。李合指望一手遮天,却步履维艰。

一盘盘棋越下越久,朝去暮来,君心难定,未有出路。

又值一日深夜,圣泉宫中落子声声。

苍祝正行一步,“无相压九卿,无人有子英之魄。”

苍婧仍念惋惜,行棋亦慢,“良相已入土,世间再难得。”

苍祝紧追棋子,“那皇姐觉得朕还需要丞相吗?”

棋停半分。

将相入土,忧也罢,思也罢,总得思个他路。

苍婧问,“陛下要改官制?”

“不算改。既然无相压九卿,那就朕来压。朕收丞相之权为朕所有,丞相之职保留。朕只要一个人做上这个位置,恶心李合。”苍祝声有战势,似个拉弓上弦的将军。然突起困顿,又提不起一点精神。

苍婧不再落子,执了身侧茶水沏入,递于苍祝,“是不是你找的这个人,他不想干。”

“什么都被皇姐看出来了。”苍祝接茶而过,郁闷难消。

“他好歹当过你的太傅,你还不知他的秉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丞相的人选,苍祝现在能相信的只有杨贺。但杨贺先前因相位丢了夫人。现在刚过了好日子,当然更顾着家里。一生丢两回,是个人都承受不起

“既此权为朕所有,那就要个怕的人。”

苍婧拿了棋,只做思棋状。

苍祝又皱了皱眼,他那困顿之态看起来大为不好,精神不嘉。

苍婧瞧着他这样和萧如丝很像,不免担忧,“怎么回事?你和萧夫人都快一副样子了。”

“近日颇乏。”苍祝撑着头,越来越擡不起眼。

苍婧只把棋作罢,“算了,别下了,你歇会儿。再让侍医给你瞧瞧,别不注意身体。”

“知道了。这些日子事多,皇姐小心。”

“你不用再操劳我这里了。有公孙旻护卫在侧,日日随我出行,不会有事。你赶紧歇会儿吧。”苍婧叮嘱一番,就离了圣泉宫。

次日,苍祝想再找杨贺论论相位。但他心里没个底,就召苍婧一同前去。

然苍婧迟迟未来。

眼看晨时早膳,苍祝想苍婧是睡得晚些,就先行去了长寿宫。

至长寿宫请安,还是和往日一样。苍祝行了个孝礼,李温扶着他,给他理了理外袍,“都不是孩子了,怎么不注意衣服穿得好不好,每天都是这样。”

苍祝没察觉袍子有何穿得不好,只道,“萧夫人近来身体不好,更衣的宫人没她细致。”

念着母子情分,苍祝仍然陪李温吃了一顿早膳。席间却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李合的动静越大,李温也穿得越来越奢华。今日她一套珍珠冠簪最是夺目。李温那些衣服饰品终还是拿了出来,一作装扮。

苍祝看长寿宫里空荡,随口问,“母后那两只兔子呢?”

“这两小家伙每日都要抱出去玩儿,这几天把哀家都走累了。就由着那老妇带出玩儿了。”李温就了一口鱼翅粥,笑容满面。

此时王全来报,“启禀陛下,长公主府报,长公主一夜未归。又到大将军府宣,大将军府也报,未见长公主。”

苍祝手中碗筷一落,洒了席。

李温续续吃了口鲍鱼,不紧不慢道,“许是这丫头跑出去散心了。”

“不可能。皇姐不会在这个时候走,定是出事了。”

母慈子孝在这一刻泯灭。苍祝饭也不吃了,急步离去。

这一日,是苍祝心最乱的一日。他失去的太多,再禁不起什么。

旬安城里都找遍了,苍祝没有找到苍婧。长公主府又说,公孙旻也不见了。他们一起消失了,这足以证明确实出事了。

韩邪在攻城,大将军在打仗,萧如丝母女分离,亲王结党联盟,朝政失重臣。

多事之秋,累累加之,苍祝长嚎道,“王全,你把严秉之给朕叫起来,朕不管他什么病,没咽气就把他带过来。”

没多久,王全半路回来,“严吏长他自己来了。”

早已递交辞呈的严秉之出现在了苍祝面前。

苍祝正是困乏不已,不敢合眼,只能揉着眼睛问道,“怎么知道出来了,没病了?”

“我是被赵姑娘拽出来的,她非要我来查宫后山、废宫那些地方。说那里是李合和他耳目经常走动之地。”严秉之道。

苍婧失踪,赵蔓芝等不了。她要入宫查查,但不能被李合发现,只好去了严秉之的府邸。

赵蔓芝心急,严秉之又说他的病没好,不能离他太近。

赵蔓芝不管严秉之什么暗病,一会儿不能离太近,一会儿又紧赶着来救她。反正就掀了他的被窝,把他拽了出来。

“赵姑娘思之有理,但还不够,”苍祝走到书案前提起了笔,“朕要你去提审李合。”

“以什么名义?”

“有人举报他婚宴奢侈,与翁主苍南私交过甚。”

“可没人举报。”严秉之道。

“朕举报!”苍祝书完一纸,扔给了严秉之,“朕要你以清查举报为由,把太尉府里里外外搜一遍。凡是找到超出太尉俸禄的不义之财悉数皆收。还有苍南,也叫人盯着她。”

苍祝深信,苍婧一定在他们手里。为了尽快找到苍婧,什么规矩苍祝都不顾了。

太尉府邸当天迎来了吏府之人。当严秉之带人破门而入时,李合当场要报至太后。

可严秉之此行蛮横得很,不让太尉府中任何人离去。

未得到任何先报的李合,当然来不及做任何的手脚,太尉府家中财富全部暴露无遗,富可敌国。

这一回的审问,严秉之就在太尉府里。当着李合新婚燕尔的夫人之面念着他的笔录,“李太尉于先帝后三年出生,自小就被人说面黑貌丑。”严秉按着他之前的笔录所记说道。

李合面红耳赤地跳了脚,冲上前就要去打严秉之,被吏府的人强压下。

“你个二流子,除了这些还会什么。”

李合的身上压着五个人,就像只乌龟背着高高的龟壳。

严秉之面不改色记道:“李太尉欲袭本官,未遂,被压五人山下。”

记罢,严秉之继续道,“李太尉因面黑貌丑,自认天命不凡。六岁爬上稻子谷,吆喝同村孩童参拜,被人踹下尿了裤子。十岁捧着一本《盘盂》杂记读,学书中人追跑野狗,反被野狗追摔在阴沟里了。十二岁读孔孟之书,偷了隔壁大娘的鸡。十三岁读老子,刨了乡间大爷的菜。到了十四岁熟读百家之论,四处陪侍宴饮……”

严秉之又把李合从出生开始的丑事说了一遍。李合在五人山下,惊心动魄看着严秉之。

“这一段你给我住嘴!”李合撕心裂肺喊道。

“李太尉以前爱去月庭阁专点红眉儿!”严秉之字字铿锵有力。

“啊!”李合发出崩溃地大喊,五个人都差点压不住。

任李合像只乌龟一般四肢乱舞,严秉之仍道,“后来红眉儿攀上了面貌俊郎、身材高大的豪强,那豪强不给李太尉面子,踹了李太尉大腿一脚。李太尉就去了春花楼,点了一位叫芳芳的姑娘,硬要叫她绿豆儿。但春花楼的价钱比月庭阁高,李太尉抠门钱没带够,脱下的裤子又穿了回去,大腿根淤青都没散。”

严秉之说完,吏府的官兵都憋着笑,李合的叫喊变成了哀嚎。

那燕王之女听完,冷了脸回了屋。

“严秉之,我与你不共戴天!”李合怒吼连连,“姐姐,你的小儿子他欺负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