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她杀,阴影不散(2 / 2)

一生反骨 骨焗 4357 字 5个月前

一场朝堂的问审就这么结束了。

人人归去,唯有严秉之被苍祝留了下来,带到了圣泉宫的秘殿。

秘殿唯有重大之事才会使用。

严秉之初次踏入,迎面而来的就是苍祝板得死死的脸,“这不是你的笔迹。”

苍祝把案录展给了严秉之。

严秉之就把右手展给了苍祝,“我写不了。”

“笔录这么简洁,不是你的风格。故意不把一些事记上去?”苍祝怀疑着。

“陛下不是嫌弃我记得没有重点,那这就是重点,只有重点。”严秉之以他伤手一指案录,理直气壮。

“你都不知道什么叫重点,怎么知道这就是重点?瞒着朕什么?瑞家村还有什么秘密?”

数多连问,严秉之立刻闭紧了嘴。

苍祝一眼就看穿了他,“不说,朕就杀了代笔之人。”

严秉之闪过一丝错愕,“你都不知道是谁,你杀谁啊?”

“笔迹秀丽,一看就是个女子。你能和几个女人混?朕找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严秉之一板一眼,玩不了这么多心思,他嘴巴张张合合,双眼又焦急得很,“凭什么说杀就杀。”

“吏长笔录由人代写,弄虚作假,代写之人就是死罪。”

帝王之威莫过一个死罪,严秉之当然不服,但此时不敢强硬。

“死罪死罪,就会治人死罪。你是陛下,你厉害。要斩就斩我一个吧。”

那吏长碎碎念着,明是怯,暗中怨,却倒一副无惧生死样。比之以往让苍祝更头疼。

苍祝不免惊问,“你怎么不怕死了?”

“反正我现在得了大病,无所谓了。”严秉之吸了吸鼻子,没说是什么病。

唯觉得他哀莫大于心死,便视死如归。

苍祝趁势大发雷霆,“你病死,朕斩她,让你们成双成对!”

严秉之身抖了下,死不能换生,就再无法。

他没能遭住这恐吓,徐徐道来,“我们查到了你那表舅舅,他给你养着你姐姐。”

踱步之间,苍祝又是一惊,“什么姐姐?”

“太后在民间的女儿。她说小时候母亲家里把爹爹赶走了,后来母亲不知去哪里了。”

严秉之已不在乎什么礼节尊称,苍祝看他就是一副不想活命的样子。

也许人到死时,其言也真吧。苍祝忍着,继续追问,“还有呢?”

“你姐姐有一对儿女。就是你有一个外甥,一个外甥女,他们和你一样大。”严秉之说罢,就感觉到杀机四起。

这正是说明太后入宫前就是有夫有女。

“还有呢?”苍祝切齿问。

“还有个姨母。你姐姐说了,姨母后来出嫁了,回家的时候穿得可漂亮了,还有了身孕。不过后来那个姨母就没再回来了。就这些了。”

这些事有的无关紧要,有的确实当头一棒。

太后三十入宫,入宫女子是何等要求?天下皆知。既有夫有女,还能入宫,前尘之事必然被抹了干净。其中手段如何,不过是一场场欺瞒。

若这都能欺骗,那太后到底做了多少欺瞒皇家之事?又骗了先帝多少事?

苍祝自幼在皇城里长大,就看到了这个世间最多的谎言。而谎言的教导者正是来自他的母后。

苍祝不禁怀疑,他皇姐杀死胡亭,真的是因为胡亭妄议太后吗?其后是否有更见不得人的事?

笔录掩去的那部分是太后的秘密,可真正的秘密只有太后知道吧。

苍祝转身间,严秉之仍站在一侧,像个死人了。

苍祝见了心烦,“你怎么还不走?”

“不杀我灭口吗?”严秉之挺直了脖子,主动求死。

苍祝两鬓一跳,胀得很,“回去查案!”

严秉之没能死成,反而被皇城军扔出了圣泉宫,摔着了右边的屁股。

那严吏长就带着手伤和屁股伤,一拐一拐走出皇城。

皇城外一辆马车停在他面前,车帘掀起,苍白又凌厉的长公主就在眼前,“上车。”

严秉之右手托着右半边屁股,好不尴尬,“我不上。”

岂知车上跳下一黑衣女子,一身束袖,身姿似侠。严秉之转头要走,赵蔓芝一提他后领,把他生拉硬拽提上了马车。

囚服未换的苍婧披了件白色外袍,使得她脸色更为惨白。

苍婧刚出皇城就看到了府邸马车,赵蔓芝侯在里头。一问方知出了乱,竟是赵蔓芝和严秉之去的瑞家村。

她双目一扫眼前人,心焦难止,“一个不懂事,一个不知什么是重点,往瑞家村跑什么?”

对面两个人,一个屁股不着边,半斜坐着,一个低头玩弩,还不敢出声。

苍婧一手重按坐塌,落在赵蔓芝眼中。

“也不能怪他。我担心你才去找的他。我去瑞家村,他才去的。”

赵蔓芝悠悠淡淡的声音冒出,似从火星子里冒出了冷烟,生生掐断了苍婧的心火。

苍婧直望赵蔓芝,“你不怕李合知道?今天还敢来皇城。”

苍婧的急眼招惹了严秉之。严秉之立刻挡在赵蔓芝身前,“赵姑娘是担心长公主,但不知长公主心里在想什么。”

苍婧冷不丁一瞧严秉之,“挑拨什么?”

严秉之咬紧了牙,瞪直了眼,“像长公主这么恶毒……”

可等不及他说完,赵蔓芝一手就虏了他的脖子朝下一摁。严秉之两手摆着,活像个被抓了七寸的大鹅。

“你不许说我公主姐姐坏话,”赵蔓芝一面摁着严秉之,一面心慌地看向了苍婧,“他救我受伤了,记不了笔录,我给他记的。我们真的坏事了?”

苍婧收了些火气,“你这代笔,陛下一眼就能看出破绽。你们怎么敢交上去。”

“可我怕你出事。李合做的比四年前狠多了,我爹没扛过来,我不想你也抗不过来。”赵蔓芝声音细柔,脸色含愧。

赵蔓芝是担心她,苍婧又怎么怪得了她。可事情已经偏离了预测,苍婧实在无措,便问严秉之,“你和陛下都说了?”

“他要杀代笔的。”严秉之举着缠着绷带的右手喊着。

赵蔓芝急按下严秉之的手臂,“你说好不说的,怎么就守不住口风。”

严秉之被摁着脖子,头靠在膝上,那脖间的狠手叫他脸直烫,“他是陛下,他要杀人我怎么办?四年前我没能保护好你,我今朝不能看你被他杀了。”

“那些事是不能说的!”赵蔓芝焦急道。

“你不是说,那些事不是重点。”严秉之仍然耿直。

“它是不能说的重点。”

“重点怎么还分能说不能说?”

苍婧耳边突然吵得厉害。一个搞不清重点的吏长,一个闹闹腾腾的姑娘,搅入朝政是非,实属强人所难。

“行了,说了就说了吧。都是些太后的秘密,”苍婧微低了头,扶着额,沉沉一气,“除非太后再自己说出来,那又怎么可能?除非她不想当太后了。”

听到苍婧说没什么事,赵蔓芝才松开了严秉之,“公主姐姐,那你别烦了。回府好好睡一觉。”

苍婧确实觉得累了,她的眼都觉得酸重,“待会儿严吏长自己下去吧。”说完,苍婧便先眯了会儿。

车子已经行过几里路,严秉之揉着脖子瞧着车外路,想寻个地下车,忽见赵蔓芝盯着他。

“陛下是不是因为代笔,打你板子了?”赵蔓芝朝他坐近了些。

严秉之神色紧张凝重,“赵姑娘,我近来有病,你别靠近我。”

这话出,严秉之就翻了个跟斗似的,从马车上被踢了下去。

那赵姑娘拉开帘子对他道,“那你看好病再说吧。”

严秉之扶着屁股独自走着,边走边道,“病越来越重了,被人踢下来都不会生气了。”

他的病实在不轻,明明长公主不让他去瑞家村。可他见赵蔓芝去了,就跟去了。

明明在记笔录,看到那个什么表舅舅拿刀砍向赵蔓芝,就一手给她挡了去。

笔落录散,血染羊毫,他的家伙事在那一刻全丢光了。这还不是病吗?

朝堂一审,长公主一案作罢,张重一案又成了重中之重。张重的九族及相关人员都被牵扯进来,搅得吏府里外忙透。

张重已愁白了头,李合仍然在上奏。张子文在朝堂接连与李合唇枪舌战。奈何世事不曾明了,李合将连带之罪越扩越大。

苍祝看张子文年轻气盛,怕他被李合行这连带之罪。立刻借口,凭以下犯上之过,把张子文轰出朝堂。

如此,其他谏士不做多言。朝堂之上暂时以退为进,只待着严秉之进一步的消息。

朝堂事未曾明朗,圣泉宫中又有心惊。萧如丝发了一场梦魇,醒时冷汗连连,心神差点唤不回。

宫中连召侍医,惊扰众人。苍祝在正殿议事,闻声而来。

纱帘后遮了一道纤弱身,念双拉开一点帘子让侍医查看。方见萧如丝的脸上浮着一层汗。

侍医把脉禀道,“萧夫人身弱,虚汗连连,再哺育小公主实在伤身。臣建议将小公主交于乳娘喂养,萧夫人断哺,期间还需小公主和萧夫人分离。”

此时间伤心连连,是母在哭,亦是儿在哭。

“不过是一场梦。陛下,你不要让玥儿离开我。”萧如丝哀求着。

声声同泣,似母女连心。萧如意抱着她的孩子不放,玥儿的小手抚在萧如丝的脸上,沾着母亲的眼泪。

“朕会安排的。等你断了乳,就去看玥儿。”苍祝按住了萧如丝的双肩,让人抱走玥儿。

不忍相隔,却终相隔。

玥儿还奋力抓着母亲的衣角,她的手指被人掰开。不会说话的婴孩只会哭,越哭越凶,哭得撕心裂肺。

“别带走玥儿。”萧如丝急喊一声,急心而发,整个人在崩溃时,冷汗再次加剧。

殿外王全又禀,“陛下,李太尉携张重罪证而来,求见陛下。”

“朕让皇姐过来陪你。”苍祝就像被压了一座座山在肩头,行时都快正不住身了。

宫中急召,苍婧闻声而来。

苍婧先至医馆带了四个侍医,再往圣泉宫而去。

偏殿只闻鸣哭,念双难劝。

苍婧速速行至,拉开床帘,“断乳,饮几副药就行。可你得好生照顾自己,才能尽快和玥儿团聚。”

“我如何不知要顾全,可我这身子就是疲,提不起劲。”萧如丝哭声断,又大喘了一气。她还在悲痛,不自知,要起时,被苍婧压住了被子。

“你们给萧夫人把脉。”苍婧令四位侍医上前。

四位侍医一一把脉,苍婧随坐在床边,瞧这哀叹人,怎想是这宫中盛宠女?

苍婧心生怜。怜此人,讴者赋。入此宫,为君王,痴留一心。腰难舞,不再乐起。身不柔,不再少年。息奄奄,叹来回。愁百结,为哺女。怎敌当年舞倾城?

往深宫,为情赴,生性一炬,独求真心。当年亦是还巢时,独道野心往凤塌。今朝盛宠无人及,身弱心衰难见女。

“禀长公主。萧夫人身子突弱,许是头胎滑胎,加上思虑过多所致。”四位侍医得此结论。

苍婧拉了拉萧如丝的被子,“进来事多,可是为此烦扰?”

萧如丝只望侍医一眼,慌张不曾言。

苍婧便令侍医暂退。

殿内已冷清,萧如丝抓着心口衣,喘息仍累,“自从太后一出来,我都说不上来怎么回事。明明没见到她,可就是心烦,”萧如丝闭了闭双眼,“而且我这眼皮近日总是昏沉。”

“你还在月子里,不要为了那些人伤神。”苍婧且做宽慰。

“是啊,奴婢也是看着的。太后一直被陛下的人盯着,每日由掌事官去送的饭。近日就要了两只兔子玩,看起来不过是个安享晚年的老妇人。”念双在旁道。

“那我这心慌意乱身疲,难道是什么恶病?可侍医刚才都诊不出来。”萧如丝合着眼,又生疲态。

苍婧生好程襄时未有此态,一时没了注意。她约莫想到一点,又将侍医请进,“你们查查这屋里,到底有什么古怪物没有?”

侍医便又去寻。

三两时辰罢,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