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不复,竹马有愧(2 / 2)

一生反骨 骨焗 3492 字 5个月前

“李国舅居心叵测,他定是使了诡计才让公主与陛下离心。”公孙旻急道。

“有时候也不能怪别人的诡计,”苍婧苦笑了一下,是她与苍祝本就不算一心,“萧美人回门那天的的刺客,是陛下通过你带进来的,你也被蒙在鼓里。陛下不也防着你。”

公孙旻恍惚难安,即便知道在皇城没有永远的敌人,可对于苍祝与李合的联手,公孙旻仍然难以接受。

公孙旻难以接受,却还是强迫自己接受了,并且告诉自己,他应该继续他的忠心。

苍婧擡眼一望,显露了几分狠毒,“既然都是被防着的人,那在陛下眼里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公主在此处,是不是也有心等着属下?”公孙旻几分猜测。

“对,本宫就是要用赵蔓芝换你的忠心。”苍婧故意道。用一个人威胁另一个人,这是天底下最方便的事,何况公孙旻这么认定。

公孙旻惊愣片刻,只看着那一方人影持着烛台走近,他忐忑片刻,随后俯首道,“属下不求自保,但求公主留她性命。”

公孙旻的投诚比苍婧预想得快。苍婧不是很懂忠士,也许越是忠诚的人,心越是简单吧。

苍婧吃下了苍祝按在她身边的一棋。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这只是一场小小的报复。

管家报,他去打点宫中人查周兰的底细,然而宫中名录缺失。掌管宫人的老妪又突然消失,生死不明。

查不到,便是不让查到,掩耳盗铃,此地无银。

周兰已死,她到底是何人,毒蛊之术何来,也再无可查。

这一条线断后,苍婧懒得再去寻事实了,毕竟阻挠她的人已穷尽手段。任由那人是谁,终归也不过是圣泉宫中的棋吧。

既然他的棋这么多,那少掉一个应也无妨吧。

苍婧伸手一擡,示意公孙旻起身,“赵蔓芝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本宫都会相助。”

公孙旻望向远处,仍未有动身之意。

他的哀伤无尽,苍婧仍觉得他像木头一样呆板,“公孙旻,不是有婚约,她就是你妻子。”苍婧再不懂人情,也始终明白什么都不做,靠嘴说愧疚是没用的。

当初严吏长为了追查赵大夫一案,还知道去找她。若非是他,他们也不会知道赵蔓芝被李合带走了。

三年前,一旨流放是在南湖止安河。

苍婧一切都已经安排好,只要赵蔓芝到达止安河,她就会被苍婧安排的人带去煦阳。从此必保一世平安。

但很快出现了变故,吏府的严吏长前来禀报,他欲就赵焕一事想见赵蔓芝一面,却发现流放人中没有赵蔓芝。

因为严秉之当日想见赵蔓芝一面,苍婧才知道这一事出了变故。

苍婧去追查此事,吏府的严吏长也一同相助追查,才发现是李合先行下手,把她带走了。

他们不知道赵蔓芝被李合带去了哪里,三年来严秉之和他们一直在暗查李合,也再寻不到赵蔓芝了。

三年了,连公孙旻都绝望了,以为她被李合杀了。

但苍婧和严秉之都还是坚持当初的看法,李合若要杀赵蔓芝,不必大费周章,她定然活着。

但谁能想到,李合会把赵蔓芝培养成一个杀手。曾是温柔贤德的大家闺秀,却成了钢筋铁骨的刀剑。

苍婧佩服她的舅父,他骗人的手段高明,赵蔓芝竟能如此忠心耿耿,即便他要杀她。

一个人若是执意不信,那么任何的真相和证据都会被她当做谎言。

现在的赵蔓芝就是这样,她只相信李合。

赵焕临终之托犹言在耳,“保我女儿一世平安,赵某死亦不悔。”

然终究是辜负了。苍婧当初没能找回赵蔓芝,不知忠臣泉下有知,可有怪罪。

其实即便没有公孙旻的哀求,苍婧也会保住赵蔓芝的。

苍婧回了庭院,院中凝香升起,酒洒一处,苍婧且当给赵焕赔罪了,“赵大夫,又是一年朱明了,不知还要多少个朱明才可见天明。”

天明不知何处寻,赵蔓芝却去寻那往事的天明了。她这一去,直接去了严府。

严府很空很静,府里都见不到小厮侍婢,只有一处燃着烛火,就像寒窗苦读的书生。

赵蔓芝身上带伤,夜入严府,也未顾及什么性命。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当年的真相。

她蒙着脸,蹿入了那间屋子,拿着匕首朝严秉之冲去。

严秉之出神看着案卷,待反应过来时,匕首已经在他的脖子上。他整个人都被按在了案上。

“谁?”

“小声点,否则我要你性命。”

“是个姑娘?”严秉之的头被摁住,但他瞥见了来者腿有伤,便奋力一挣,朝黑衣人的腿踢去。

赵蔓芝一膝跪地,转了身,一脚踢开严秉之挥来之拳。

他的拳中握笔,并不能伤她,赵蔓芝遂而撑地而起,反擒了严秉之的胳膊,把他摁在了墙上。

“我问你一件事,不要你性命。”赵蔓芝道。

严秉之一掌抵着墙,以蛮力一撑,撞开了身后人。刚转身就又被匕首贴了下巴。

严秉之这才见来者蒙面,眼睛带着水润的光,怕是因伤痛得掉了眼泪。

但那双眼睛含泪还倔强,把他三年来记的笔录都翻了出来。

严秉之的脑海里有无数的笔录案卷,一笔一字都在纸上。

这么多年,这么多的笔录,每一个案子都了结呈上,只有一个案子在纸上停留至今,只有一个人的眼睛在笔录里描绘得刻入心骨。

赵家女,泪若弦,目含霜,心若铁,诉其父冤,不若娇娥。

“赵蔓芝,你是赵蔓芝!”严秉之激动喊道。

赵蔓芝一瞬惊愣,这世上认得她的人已不多,这个吏长与她不过两面之缘,且她还蒙着脸。

赵蔓芝没有回答他,只问他,“当年赵大夫一案,听说你查到了真相。”

严秉之下巴的匕首已从刀刃翻成了刀背,赵蔓芝握匕首的拳悬在他下颌骨,那匕首已伤不到他。

严秉之也没有再拆穿她是谁,他确信这个人就是当年的赵家女。

“李国舅当年把赵大夫和王大夫的谏书直接呈交给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因二人之谏震怒不已,方除之后快。此为李国舅借刀杀人。”

严秉之说着,眼前也皆是当年一幕幕,他查到真相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赵蔓芝被李合带走了。

“赵大夫、王大夫为官多载,为何不知自保,要写下谏书。”赵蔓芝问。

“赵府王府的人都已经死了,我只能从李国舅那边查。查了他几个姬妾奴仆,得知李国舅在赵大夫王大夫出事前一夜,宴请过二人。奴仆说,宴上李国舅是以陛下之令为由,游说他二人写下谏书。”

赵蔓芝双拳微颤,“那你又怎知,不是你们的陛下有此心?”

严秉之歪头看了看那双怨恨的眼睛,“我只以证据论真相,不窥人心。”

严秉之不窥人心,却想再窥窥她的眼睛。

短瞬一望间,赵蔓芝一掌朝严秉之脖间打去,严秉之便昏倒在地。

吏府的严吏长,曾查办她父亲一案。与她见过两面。

第一面是他来府邸提审,那铁石心肠的吏长看着她,听着她不住喊着,“我爹是被陷害的!”

三年前的赵蔓芝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她不懂武,也没见过官吏包围的森严场面。赵蔓芝还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她坚称她父亲无罪,她的脸蛋上挂着倔强的眼泪。

她不说害怕,也不哀求,一直喊着她的父亲无罪。

第二面是在吏府。那时案子已经定了,她的父亲已经自杀,她全家都要被流放南湖。

严吏长顶着乌青的黑眼圈跑过来,告诉她,“我查了,你爹的谏书不在尚书台。也就是说这本谏书没有交到陛下手中,而是直接交给了太皇太后。”

“我爹根本不会上奏给太皇太后。这是一桩冤案,是太皇太后故意要我爹死!”赵蔓芝蜷缩在吏府的牢内,她诉着冤屈,可是她也知于事无补,因为案子已经定了,不可能翻案了。

“赵姑娘,我一定会找出真相,我一定会让奸佞伏法,”严秉之一身吏长官服,他就像是一个斗士,为了真相,为了正义而战。他转身离去时,还对她说,“你不要放弃,要好好地活着,我找到真相的那一天,你就可以回旬安了。”

赵蔓芝记得那时候严秉之坚定毅然的背影,他能做的并不多,甚至可能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但他一点也不怕。

所以严秉之说的事,让赵蔓芝有所动摇。

但赵蔓芝更相信,是严秉之不知道朝政的黑暗。

有些人就是要她全家都死,当她和家人踏出旬安城的那一天,她亲眼看着官兵拔刀杀了她的家人。

那是撕破赵蔓芝生命的那一天,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根本没见过杀人的深闺女,面对着厮杀,还有那些官兵陡生的歹意。

她的衣服被撕裂,她的人生被一片片瓦解,在最无助的时候,救她的人正是李合。

李合是给她第二次性命的人。是他说,“蔓芝,我承你父之意来救你。”

李合就像父亲一样,在绝望中给了她希望。

“严秉之一定没有找出所有的真相,因为真相会被掩盖。”赵蔓芝在心底告诉自己,严秉之一定还没找出所有的真相。他被那个陛下和公主欺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