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花滑运动员A,第一次以女单选手身份,入选锦标赛国家队的时候,和选手Vivan一起,包揽了项目的金银两块奖牌,体育媒体在赛后,直接喊出了女单“双子星”的美誉。
可是接下来,几乎是同样参赛成员的国家队,却在征战欧洲大奖赛时,因为赛事安排与行程的严重不合理,奖项成绩惨遭重创,单双花滑以及冰舞项目纷纷折戟,媒体发布会上所有选手都灰头土脸。
虽然国家队负责人先陈述了一些行程安排不合理的客观因素,但现场媒体中有人不依不饶,打算好好搏一篇内容惊悚的报道,《SportsforYouth》就是那家混入发布会现场的体育八卦杂志。
到现在A还能清晰回忆起,当时小报记者的挑衅嘴脸。
——“我和Vivian都只有17岁,是当时团队里最小的女单选手,发布会也坐在最靠里侧的位置。”
《SportsforYouth》的现场记者看起来也很年轻,他带着低低的鸭舌帽,脸上有厚厚的眼镜遮挡。先是一直举着手,一定要拿到提问话筒。获得提问权之后,也不管每个记者通常询问一两位选手或教练,占用3-5分钟的惯例,直接掏出一张准备好的稿纸,依次挨个询问当天的选手。
虹姐提问,“他问了什么问题?很不友好吗?”
A深吸一口气,“我到今天为止,都没有再遇见过更不友好的采访提问:他对每个选手准备的问题都不一样,但不外乎是伤势病情、失误原因、或者直接质问这次成绩这么差,怎么见家人朋友,还有你的粉丝,你还好意思面对他们吗?类似这样的问题!”
——“嘶,是有点狠,然后他问了你们什么问题?”
——“他先问Vivian,说你连决赛都没有进,听说你外婆刚刚去世了,你会不会很庆幸,她无法得知这个令人失望的消息?”访谈现场只有25位观众,通常安静的可怕,可是听到这里,有人忍不住发出了抽气声。
A举起一只手,在太阳xue边上,比划出一个断裂的手势,“我看见Vivian当场捂脸痛哭,然后我脑子里可能有一根叫做理智的心弦,啪一声就断开了。”
虹姐觉得这个比喻值得剪下来、做成预告片,“然后呢?你做什么了?”
A目光坦坦荡荡,又释放出丝丝锐利感,“我给他设了个圈套,他照样问了我成绩不好的原因,我根本没回答这个。直接不搭理他,就说自己参加国家队赛事的经验很少,但是团队里的哥哥姐姐们都很照顾我,哪怕只有几个小时的间隙,大家会把休息室里能躺下倒时差的位置让给我。赛事安排太紧张了,几乎所有人都一直待在休息室里,大家好像在混住宿舍里一样互帮互助。”
虹姐面露出疑惑,“这听起来很友爱啊?”
——“正常人都会觉得团队友爱吧,小报记者嘛,他听出来七八个男男女女混住在休息室里,而且还有两个未成年人在其中。”说着,A朝现场观众摊开双手,有反应快的已经惊呼出声了。
——“不是,他们真的敢这样报道吗?”虹姐适时追问。
——“它就这么报道了!”A微微挺胸,“所以我就告它诽谤、侵犯未成年人名誉了。告得它倾家荡产,不得不转卖收场。”
现场有观众欢呼一声,拍响了巴掌。
——“那肯定一告一个准啊,难道还有谁支持它?”
A先点头感谢赞同的掌声,然后解释,“状告这份小报诽谤是没有问题的,但引起舆论争议,是因为体育媒体界认为,我当场的回答就在故意误导采访媒体,这是他们不能纵容的。面对恶意采访,运动员拒绝甚至对骂都没事,但在回答中故意挖坑,再以此为由起诉之,就被认为过界了”
——“谁制定这种规则的?所以你受到了舆论惩罚?”
——“大概半年后吧,我才察觉自己上了当时体育媒体的封锁名单,就是所有的花滑赛事,都不会报道我的成绩,如果我拿了银牌,他们就只报金牌和铜牌的运动员,类似这样操作。”
——“还可以这样!这种舆论封杀,持续了多长时间?”
——“不到三年,后来我爸托了一个中间人,去打听了一下,说早年有运动员被封锁消息长达10年的,随着互联网媒体越来越发达,传统媒体就不敢明目张胆设定规则了。”
虹姐捂住胸口,“说实话,这颠覆了我的一些认知,你知道,西方媒体总是强调各种自由论的。”
A嘲讽一笑,“他们还是可以狡辩,说自己在维护采访自由权呗。”
——“那这段时间的封杀,对你影响大吗?”
——“不小,我成长期的训练成绩,一直和Vivian持平,但是普通花滑观众会有这种印象,好像我拿的奖项比她少、成绩比她差一些。”歪头想了想,A又补充道,“不过也不完全是负面影响,也有受益的一面。”
——“什么方面受益了?”
——“一个是我父亲当时亲自代理我上诉,他原本是不太知名的离婚律师,但是这场名誉权官司,颇受媒体关注,后来他事业上了一个新台阶。”
虹姐捧场地笑了,“哈哈,那这算因祸得福。”
A也翘起嘴角,“还有因为这场纷争,我大概有半年时间,一直被小报跟拍,出去吃饭啊、在路边都会被偷拍。而且它们给了我一个、叛逆青少年运动员的形象标签。”
——“听起来不像受益啊?”
——“所以后来莫名其妙地,我就成了青少年偶像运动员。可能那个阶段的未成年人,都喜欢标榜自己对抗成年人、对抗社会规则吧。它们越偷拍、喜欢我的青少年越多、然后它们报道的阅读量就更高,就这样还循环起来了。”
——“哦,所以你是这样拿了青少年人气奖?当青少年偶像是什么感觉?”
——访谈进行到这里,A第一次露出了少许羞恼的表情,“一开始,我其实有点飘飘然的。当时身边所有的成年人,都没有告诫我,不要太自以为是。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勇于出头、对抗邪恶势力,然后获得了我应得的关注和追随者。舆论发酵的那半年时间,我有点走路带风的意思吧。”
——“听起来是挺中二,然后呢,谁点醒你了?”
——“我爷爷,他给我打了电话,问我最近怎么这么多八卦报道,我还得意洋洋,说我都做了些什么,现在人气可高了。因为我爷爷一直帮我做体育成绩的剪报,他就问我,那爷爷以后,是不是不用去看体育媒体,就在娱乐八卦媒体上,收集你的消息啊?”
说到这里,A微微低头捂脸,虹姐开口点评,“老人家是有智慧的。”
——“我爷爷非常有生活智慧。他提醒我之后,才发现原来那件事情,影响了我的心态,差点就改变了我的竞技道路。”
——“但我有个疑问,按理说,你的教练应该是最先发现不对,然后提醒你的人吧?他也不管吗?”
A忍不住嘿嘿一笑,“我的竞技教练:普鲁申科先生,从运动员时期,就以火爆脾气闻名。他还是男单选手的时候,曾经因为采访记者,搞混了他和另外一位俄籍运动员的名字,直接挥拳相向,揍了记者一顿,差点被罚拘役。”
A最后总结道,“所以我这点舆论争议,在普鲁申科教练眼里,根本不算一盘菜。他对我提都没有提过一句。”
——“哈哈哈哈!”虹姐想起来,好像是有一位著名的俄籍教练,以赛场边大吼大叫被罚出场而闻名。
访谈的最后,气氛刚好停留在这个充满反转的喜剧笑点上,该如何截取精华段落,进行二次传播,就是团队的后续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