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已修)(2 / 2)

说完,他便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纸包,又是闻又是看的,观察了半晌才道,“这药本身没毒,你确定耗子是吃了这个才死的?”

“没毒就好,我倒也没见它吃,一切都是我的猜测罢了,对了,”她状似无意问,“既然这药无毒,那又是个什么东西?”

“是桑寄生、杜仲、黄芩等几味药材,”胡医正顿了顿,又追加了一句,“有保胎的功效。”

“什么!”春桃瞪大双眼,音量也不自觉拔高,“这……这定是哪个浪蹄子勾了侍卫,惹出人命来了,还敢私自将保胎药也携进宫来,莫非还想把孩子生下来不成!我要禀告娘娘去!”

胡医正被她一阵义愤填膺的言论给带偏了,点头应是,“是该如此,后宫规矩森严,谁敢如此放肆!”

春桃道,“放心,我们顺宁宫向来是清清白白的,又或者是有别的人想要抹黑我们顺宁宫,娘娘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定会把这件事查清楚。”

胡医正道是。

她又对胡医正道,“捉贼还需拿赃,还请医正将此药包还给我吧,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回去禀告娘娘。”

胡医正只好交出了药包。

春桃接过药包就往回走,走到门边才蓦然想起什么来,又转头道:“还请胡医正先别把我今日来找你之事说出来,以免走漏风声,让人跑了。”

胡医正点头应下。

春桃回了顺宁宫,将太医的话如实说来,嘉月听完,却是笑了起来。

“娘娘知道是谁换了药了?”

嘉月摇了摇头,她虽然还不确定,不过至少排除了一个人。

燕莫止。

倘若他得知了她怀孕,大可当面向她问清楚,不必大费周章地搞这些事情。况且我着他儿的,他的没有任何好处。

那还能有谁知道她怀孕后,不想让她落胎的呢?

不妨可以倒推一下,她若怀了孕,受益的是谁……郦首辅已死,剩下他的拥趸,倒极有可能对他心生敌意,只是她的秘辛一旦东窗事发,他们落不了多大的好处。

反而是……她想了想,想到了一个极为不可能的人——皇帝。

此前皇帝跟前的大伴于磊被她换成了自己的眼线,皇帝虽然没表现出不满,可心头一定记恨着她。

再说,他之前与郦首辅走得有些近,一时被蛊惑,也是极有可能。

如若是他得知了消息,那反而难办了。

天色已暗,她便只能按耐下来,等明日再召见总管问个清楚了。

深夜,她辗转反侧,半晌才睡了过去。

可梦魇不断,才刚刚睡下,猛地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而起。

守夜的仲夏也跟着从地上坐了起来,掀起帐子问她:“娘娘可是魇了?要不要喝点水?”

她摇了摇头,额头脖颈都是湿的,仲夏只好拿帕子替她掖汗。

她迟怔怔地任她摆弄,神情恍惚间她又想起刚才的梦。

这次梦里,小女孩的模样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长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挺翘的鼻梁,长大必定能成为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她扯着她的裙角,奶声奶气地唤她:“阿娘……”

“阿娘,我不想走。”她说完这句话,梦戛然而止,睁开眼,周围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以为,只要替她抄经渡亡,便能令她通往极乐,可没想到,竟出了这种意外,或许,是她命不该绝吧。

她向来是杀伐果断的人,就算对待自己,也有着超乎常人的狠心,可在这一刻,她的心竟然开始动摇了起来。

她的手掌覆在小腹上,不知从哪来的一滴水直直落下,啪嗒一声砸到了她手背上,又无声地蜿蜒出一道水渍来。

仲夏又掀开领子替她揩拭脖后的薄汗,一时没留心她的表情,忽听耳边传来轻微地一声叹息,而后是她在喃喃自语:“孩子,我杀孽深重,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你还是尽早离开吧……”

仲夏是个心思灵敏的,又怎会看不出来她的难过,但也明白,倘若这个胎儿不落,一旦肚子大了起来,满朝文武不会放过她。

数年建立起来的丰功伟业,会被□□后宫的污名所取代,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所以,她落胎并不单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而已,保全自己,有错吗?

没有错。

她这才放下帕子,轻声劝道,“娘娘还是不要太过自责,这些天来,您已经抄了不少渡亡经,奴婢都看在眼里,佛祖也定会原谅您的,况且母子连心,您腹中的胎儿又怎会不明白您的苦衷……”

她眸光睃了过来,扯起嘴角道,“你不用宽慰我,我明白。”

仲夏又侍奉她睡了下去,因怕她又魇了,坐在床沿给她轻轻地摇了会扇子,见她呼吸渐渐匀停,这才放下帐子自睡去了。

第二天,嘉月便把总管叫了过来,寻问皇帝近来可有何异常,怎知他支支吾吾,竟说不出所以然来。

她眸色登时一冷,语气也含着霜,“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管耷拉着眉,泫然欲泣道,“娘娘恕罪,奴才实在是不得皇上青眼,他不常让奴才在跟前侍候,所以奴才也无从得知啊……”

“那他近来和谁走得近,你总该知道了吧。”

总管搜肠刮肚地想了想,这才灵光一现道:“是了,他近来时常召见南门的俞将军!”

她拧起眉,“哪个俞将军?”

“是守卫南门的禁军,俞少清将军。”

她挥手道,“好了,你退下吧。”

总管躬身退了出去。

她支着头沉思了片刻,正打算把柴唯叫进来,让他去暗中打听,余光却瞥见他神色凝重地在廊庑底下疾行,不过一瞬便到了门边,打帘入内。

他几步走了过来,呈上手中的匣子道,“娘娘,这是内阁递上来的密函!”

“哟,”春桃嗤了一声道,“小柴子,不是跟你说娘娘这两日凤体抱恙,不看折子嘛,你怎么还是这副毛毛躁躁的样子啊!”

嘉月揉了揉眉心,因为脸色有些苍白,倒像是真的抱病在身一般,她伸出手道,“拿过来吧。”

柴唯躬着身子呈了上去。

她接过匣子,取钥匙打开上面的锁,从里面取出一卷密函来,于是展开一看,目光在短短的几行字上一一掠过。

不过二十几字,却像是一把搭在弓上的箭,一触即发,令她不自觉坐直了身子,瞳孔更是缩成了一点。

“马上召内阁辅臣入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