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稻妻与止水(2 / 2)

小鸟大胆地用细长的喙在秋千前探来探去,橄榄绿的小身体毛绒绒的,像个轻盈的小毛球。

稻妻前倾着观察了一会儿,重新靠了回来,慢慢地将整个人都倚在了他的肩上。

止水几乎是在一瞬间崩紧了,这份重量很轻巧,他却一动也不敢动。

“它们在果园、树篱或者灌木丛里筑巢。巢被做成倾斜的,可以避免风吹雨淋。”顿了顿,他继续讲起来,但声音已经有点喑哑,还有些僵。

“原来真的会缝叶子啊。”稻妻说着,放松地调整了一下头枕着的角度。

“会的。”止水点点头,下颌触到了她的发顶。“……这个时节还会寻找一名伴侣,成双成对地在树林里飞来飞去,衔回枯草和羽毛垫在巢里。”

“寻找伴侣吗。”稻妻的声音传来,带着不真切的质感。

“嗯。”止水感到一阵恍惚。

虽然眼睛仍旧看着远处落日的余晖,但他很清楚只要稍微偏过头,自己就能够做到什么。

心跳正在抑制不住地加速。他用脸颊蹭过她的鼻尖。感到她的呼吸向上移着,就停在了他的脸颊边,轻轻的,暖暖的。

他先是试探着偏过头,触到了她的嘴角,感觉她没有拒绝的意思之后,于是在缝叶莺傻乎乎的注视中,他印上了她的嘴唇。

很难说那是一个吻。

因为他感觉自己太生涩了。既忘了呼吸,也没有张嘴,只是抱紧了她反复地亲着,直到感觉要缺氧为止。

即使如此,她依在他的怀里,脸上带着久违的甜蜜。

他们一直在游乐场待到夕阳没入地平线,星星挣开夜幕,孩子们回家。

早春夜晚的寒意侵袭上来,他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

稻妻裹紧了外套,他仍旧走在她的背后,用手臂将她整个揽住,挡住风寒。

“你冷吗?”稻妻问。

“完全不。”止水发现自己的声音比往常轻快得多。

经过一棵高大的柳树时,他竟然想跳起来去摸树上还没有垂下来的新生枝条。就像在和柳枝击掌一样。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稻妻惊讶地看着他,大概是他一向都是老成持重的,说话做事都很有章法,这种行为在她眼里太反常了。

直到回到东舍,轻松亲密的氛围仍旧没有散去。

她去洗澡时,他便打开暖气,替她在内室的榻榻米上铺好被褥,又回到值班室的小灶上煮了一杯热牛奶。

自从去年某次因为刺杀而死了一名侍者后,她便遣退了大部分侍女,晚上更是很少让她们留在东舍,这些小事渐渐都由他代劳了。

长期的单独相处,使他经常错觉云姬、町奉行都只是一份工作。当下班回到小院时,他们就是过着最简单平凡的生活的普通人。

止水是喜欢这样的生活的。

他曾羡慕过鼬和佐助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想要守护宇智波一族和木叶,就是想要让这种与他无关的安稳生活能一直延续下去。

然而他现在也拥有了。

她在他身边。往东舍走的路就好像是一起下班回家。她做的食物比大名府的厨房更合他的口味。有时他在更深露重的半夜回来,她一定会披上衣服出来看看。

他可以为了云姬和云姬的理念死一千次,一万次。但是他却想为稻妻活着。

看她从浴室出来,喝了牛奶,坐在值班室的书桌前擦头发,以免浸湿屋子里的蔺席。以往也是如此,但今天的感觉格外不同。

“怎么了?”她转过来对他笑笑。

止水起身走过去,再次捧住她的脸与她接吻。这次他试着呼吸了。

“已经很晚了哦。”稻妻在亲吻的间隙说道。

“您要过去休息了吗?”他问。

“是你该洗澡了。”她笑道。

止水关上浴室的门,里面氤氲的蒸汽还没有消退。她为了省事,经常在值班室洗淋浴,不常去那边的大浴室。

为什么呢?明明很喜欢热水不是吗。

想起和她一起去汤之国温泉时,她泡的时间太长,出来差点晕倒了。后来他不得不每隔一段时间就提醒她一次。她也不怎么避讳他,很少表现出惊慌的样子,常常裹着浴巾就出来了。

战乱时有判断俘虏是否为真正的贵族女子的方法——只要看她们是不是能够坦然自若地在侍从面前洗澡即可。贵女从小被侍候惯了,在她们的眼里,普通的侍从只能算作工具,因此并不会在工具面前害羞。

于是他一直以为稻妻也是同样的想法,并不将他当作一个男人来看待。

但今天他可以确定她并未作此想。这使他感觉到一种难言的胜利喜悦,与打败对手的那种胜利完全不同。

【太好了。】

不由自主就会这样想。

【如果有人要杀了我,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却并不因此而恐惧。反而感到一种一往无前的令别人可怖的无畏。

等他擦完头发,稻妻已经在与他有着一隔拉门的内室休息了。

他推开门,她并没有睡着,还夸了他今天被子铺的合心意。

他没有煞风景地说出“往常不也是这样吗”这种话,而是在她旁边的地板上躺了下来。

“地上太凉了,”她说,“快起来。”

“没关系。”他侧躺着,看着她。

“那还是进来躺吧。”她随意地掀开被子,往里让了让。

止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靠了过去。

被子里完全不暖。稻妻的手和脚都是冷的。

他先搓热了她的手,然后不顾她的推拒,起身托着她的双脚放到了自己心口,再将睡衣敞开的领子裹好。

她似乎有点尴尬,看起来睡意全无了。

“止水。”她说。声音细细的。

“暖一点吗?”他问。

“嗯,”她说,“很暖。”

“这没有什么,”他安慰道,“我小时候第一次跟人去雪之国出任务,晚上实在太冷,害怕被发现,又不敢生火,小队的前辈就是这样替我捂脚的。”

“我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

【但是他们都死了。】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但他知道她也明白了。

等到完全暖起来之后,她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止水放开她,替她掖好了被子,最终还是忍不住在她嘴唇上落下一吻,才回到了值班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