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ang Yin(1 / 2)

疗程 孟之喑 1748 字 5个月前

JiangY

赵子潮被带走前,很难为情地说出了“谢谢”两个字。

他再坏也不过是个刚刚成年的人,钻了牛角尖嫉妒景安之,这才误入歧途。但也正像景安之说的,年轻最大的资本就是试错成本低,哪怕犯下了不可被饶恕的罪行,但因为他们还是少年,就还有赎罪的勇气。

四年时间并算不上多漫长,他们上大学也是四年。赵子潮如果真的可以在里面幡然醒悟,那这四年就一点不算浪费。

景安之在那张椅子上又坐了一会儿,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能看到他有意无意地串着三颗猫眼石出神。

同样是贫民出生,赵子潮落得如此下场,任蔚却可以拥有一段黄金般珍贵的青春;同样富家子弟,景安之历尽波折好在走上了正途,佘同和姜炀却被好像理所应当的特权蒙蔽了双眼,作恶而不自知。

钱真的那么重要吗?

这世界上涉及思考的事,好像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哲思比不得数理那样非黑即白,自己的三观也无法强加到别人身上。景安之现在能明确的只有一点,他需要这些未必公正的财富与权力,去保护他身边所爱的人。

生与死之间的绝境考量,使无论是亲历者还是见证者都对人生有了不一样的感悟。等景安之终于回过神来,他惊讶地发现外面下雪了。

戴上英伦帽,景安之简单跟李侦探寒暄后就出了监狱。

今天下的这场雪可真大啊!景安之不知道什么时间开始下的,只是出来时已经发觉目之所及的空间全部替换上了茫茫雪色。朔风呼啸而过,一望无垠的纯白色衬得景安之一身黑色格外扎眼,他停了一下,任由雪花扑簌扑簌地落在自己眼睫,心里有一片伤心的美感,看上去孤独又破碎。

心尖被揪了一下,脚下就要站不稳,风雪吹视线渐冻,难过情绪来得汹涌,却找不到泄洪的闸口。

路惟炫穿着厚重的袄子匆匆赶来,看到景安之这副模样一头雾水,但他知道安之现在情绪不对,递上一杯热可可,景安之恍恍惚惚伸手,没接住。

热可可洒在地上,烫穿这雪中一滴洞,但片刻后又被硕大的雪花重新遮住,六百毫升的饮品仿佛根本没有光临脚下这片雪。

我们的眼睛都只会看到这场壮观的雪景,没有人关心雪原之下藏着什么。

这不是今年的初雪了,却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雪。

皎白的琉璃世界中,景安之蹲下身,将头埋进双臂之间,声音哑得死寂。

“炫儿,姜喑是不是不要我了?”

路惟炫手上的信封僵住,张大嘴连雪花飞进也没动。所有人都在瞒着他,他怎么会知道?

“炫儿,我说过,别人骗不了我。你们都觉得自己瞒得我很好。但是姜喑的反常,我会看不出来吗?”景安之语气带着路惟炫从没听过的哭腔,神色却挂出一抹苦涩的笑。

“从我醒过来就一直反反复复说什么未来、以后、不在的话,真要问她什么又含糊其辞。我看得出她有苦衷,而我现在半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一直陪她演戏。今天到监狱门口的时候,她说想喝玛丽莲冰露,我觉得天气太冷就没让她喝,当时她那个失望都快摆明在脸上了。”

雪下得越来越深,景安之头埋得也越来越深。从被姜炀刺入腹中那一刀后,他就开始活在了极度自我厌弃与自卑的心理状态下。他以前觉得自己可以游刃有余地把所有事情处理好,但直到这次以后,他才突然觉得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好渺小,无论是面对赵子潮的两难选择还是姜喑被网络暴力,他只能像一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意识围困,肢体僵化。

哪怕是最后的尽善尽美,都是用无数人的牺牲换回来的。姜喑最无助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是林逢绪。自己面对滔天诋毁时,是余老师主动辞职和十班同学孤勇呐喊才换来破晓。而最后的尘埃落定,则是他不愿承认的父母四处应酬交际,求来的机会。

在这其中姜喑又牺牲了什么,景安之不敢去想。

少年的傲骨被俗世一寸一寸压弯压断,让心比天高的人承认自己一无是处,这比什么都要可怕。

“姜喑最后就想喝杯饮料,我都没满足。”

景安之这次没拦住她的原因,是因为他没勇气再去追上她,他不再像过去一样,觉得自己可以给姜喑一切。

恶意横流的人间,他宁愿选择她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