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之,我这里已经没事了,那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她看着他手臂和腹中插的各种点滴药瓶和针头,心电图和呼吸频率的监测一刻不敢放松,频繁和他说着这些天没说完的话,将自己的脸躺靠在他的手背上:“不是说日子会越过越好吗?不是说一起去更远的地方吗?那你醒过来啊,我都准备好了。”
景川听得心下一酸,他突然升起一阵为人父的失败感,好像一个认识不过四个月的女朋友,都比他这个亲生父亲更爱他。
他离开病房的姿势像逃之夭夭,而旁观者清的辛镁见证这一切,只觉得终其一生,这对父子也无法敞开心扉了。
“景安之,坏人都要伏法了,你的小说改编电影已经立了项目,余老师亲自编剧,没有男主只有我,我要当大明星了,你醒过来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她的长发慵懒搭在他半个身子上,摘下项链为景安之戴上,又从手机里调出他喜欢听的歌,放在他耳边循环播放。
“景安之,上大学,结婚,吻到死亡,这都是你答应我的。”她脸压的越来越低,最后唇瓣彻底贴在他的手背上,温热与冰冷相触,在泪雾的朦胧中,她感到一根手指的翕动。
很微弱,却被姜喑捕捉到了。
她慌忙擡起头,一边呼叫医生一边握紧他只动了一下的左手食指,所有冷静、所有理性全被抛之脑后,她一遍又一遍地寻找着他:“景安之,我是姜喑。”
纯白色的梦境有流火坠入,他破碎的□□开始撕裂,血流进雪,交错成红白玫瑰。景安之只觉得有一道冥冥的声音响彻,他的眼睛在四下寻找,最终找到那破裂的一洞蓝天。
喉头渴得难耐,他撒腿向那一束光拼命赶去,仿佛只有抓住它,就抓住了生命。
可它好远啊……
景安之越跑越冷,步伐的速度越来越慢,在冰冷刺骨的雪原,热汗浸透了他全身,气喘吁吁的他停下来,扶住双膝擡头:“要放弃吗?”
“景安之!”
“安之。”
“景爷!”
“景哥!”
“Jazz……”
最喜欢的《不将就》旋律传入,随着烂熟于心的歌词,那些面孔与记忆也如涨潮涌进。
然后他感到手背的温热,残留着她惯用的口红印痕,他终于记起了和她的一切。
一个少年,在自己梦境的雪域,哭得倾盆。
“姜喑,再等一下。”
“我不会输在风华正茂的十七岁。”
心电图的曲线开始剧烈起伏,呼吸频率加速,紧抿的牙齿轻颤,张嘴想高喊什么。姜喑始终握着他的手,眼里是纯粹的相信。
梦与现实的平行时空终于交汇,他感受到她从一滴一滴到一片一片掉落的眼泪,于是试图擡手,替她抚住眼睛。
“姜喑,别哭。”
他嘴唇动动,虽然声音微弱,但口型清晰可见。
得知消息的景川和单虹都第一时间赶到病房,喜极而泣。
“安之醒了?!”病人的苏醒需要一个强大的精神契机,先前姜喑不在,所以活在意识中的景安之彷徨无措,没有对生的希望,但现在不一样了。
在姜喑的祈祷与期待中,他眼皮无精打采地掀了掀,所幸终于露出一抹深邃眼瞳。
“姜喑。”身体机能超负荷几近崩溃,他醒来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念她的名字。
醒来后哭着笑了。
醒来后继续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