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刑者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最后变成了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你?书生?我说大师兄,你是不是被刚刚的幻境把脑子给烧坏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云逍:“就你这瘦弱的身板,这蔫坏的气质,哪里像个饱读诗书的书生了?你更像个……账房先生。”
“专业不对口,可以角色扮演嘛。”云逍脸皮厚如城墙,丝毫不在意他的嘲笑。
“这太冒险了。”诛八界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你这是把自己送到它嘴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云逍正色道,“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们得顺着它的执念,进入它的世界,然后在它的世界里,把它最核心的逻辑给打碎。”
“它在等一个承诺,等一个结局。那我就去,给她一个结局。”
云逍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我要去告诉她,那个书生,不会回来了。”
“我要给她千年前那段故事,画上一个句号。”
“我要……给她发一张正式的‘分手通知’!”
孙刑者笑不出来了。
他愣愣地看着云逍,觉得这个大师兄,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认真的。
用一种荒诞到极致的方式,去解决一场生死危机。
“疯子。”孙刑者最后憋出两个字。
“或许吧。”云逍耸耸肩,“但对付疯子,有时候就得用疯子的办法。”
“你凭什么?”诛八界问道,他关心的是成功率,“你如何让它相信,你就是那个书生?”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气息,是无法模仿的。
那古树靠的不是眼睛,而是“品尝”灵魂的味道。
“我一个人,当然不行。”云逍神秘一笑,他转向诛八界,目光灼灼。
“三师弟,我需要借你一样东西。”
“什么?”诛八界本能地警惕起来。
云逍的目光,落在了诛八界腰间。
那里,挂着一枚玉佩。
样式很普通,玉质也一般,就是寻常百姓家最常见的那种平安扣。
但这枚玉佩,诛八界从不离身,甚至比他手中的上宝沁金耙还要珍视。
因为,这是当年在高老庄,翠兰亲手给他戴上的。
诛八界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不行。”
“别误会。”云逍连忙摆手,“我不是要抢你的东西。我只是……借用一下它上面沾染的气息。”
他看着那枚玉佩,轻声说道:“这上面,有凡人最真挚的情感。有等待,有期盼,有相思……这些东西,是真实发生过的,是无法作伪的。”
“我的“通感”,可以品尝到这些气息。然后,我可以尝试着,将我的气息,与这股气息进行‘融合’。”
“我无法变成那个书生,但我可以,让自己闻起来,像一个‘等过人’‘爱过人’的书生。”
“这是我的‘戏服’,也是我的‘凭证’。”
云逍的话,让诛八界陷入了沉默。
他下意识地握住了那枚玉佩,冰冷的玉石上传来熟悉的温度。
那是翠兰的温度。
让他把这个交给别人,哪怕只是暂时借用,也如同剜心之痛。
“八戒。”
一直沉默的玄奘,突然开口了。
诛八界身体一震,抬头看向师父。
玄奘的眼神很平静。
“给他。”
没有命令,没有强迫,只是两个字。
诛八界看着玄奘,又看了看云逍。
他想起了自己拜师时的誓言,想起了自己复仇的执念。
如果死在这里,一切都将成空。
他紧握着玉佩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最终,他缓缓地,松开了手。
他解下玉佩,递到云逍面前,眼神复杂。
“弄坏了,我杀了你。”
“放心。”云逍郑重地接过玉佩,入手温润,仿佛还带着另一个人的体温,“我会完璧归赵。”
他将玉佩握在掌心,闭上眼。
“通感”全力催动。
一瞬间,无数纷杂的画面和情绪涌入他的脑海。
高老庄的夕阳,田埂上的笑语,纺车旁的等待,以及……临死前,那无尽的怨与悔。
云逍的身体晃了晃,脸色又白了一分。
他强行压下这些情绪,只从中剥离出最纯粹的,那一份属于凡人的,关于“等待”与“爱恋”的气息。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神念,将这股气息,包裹起来。
就像穿上了一件看不见的外衣。
再次睁开眼时,云逍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书卷气。
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孙刑者目瞪口呆,他揉了揉眼睛,围着云逍转了一圈。
“嘿,你小子……还真有点那味儿了。”
“现在,我们有演员,有道具了。”云逍掂了掂手里的玉佩,看向众人,“接下来,就需要各位的配合了。”
“配合?怎么配合?”
“很简单。”云逍打了个响指,“你们负责,搭台子,清场子,烘托气氛。把舞台,干干净净地交给我。”
“我,负责唱戏。”
他咧嘴一笑。
“咱们今天,就成立一个‘异世界情感纠纷调解委员会’。”
“贫僧,没意见。”玄奘第一个表态,他看着云逍,眼神里是一种近似于欣赏的玩味,“能动嘴解决的,确实没必要动手。省力气。”
这很符合他那套“躺平”的隐藏哲学。
“俺老孙……也行吧。”孙刑者抓耳挠腮,虽然觉得这事儿离谱,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不过说好了,你要是敢演砸了,俺老孙第一个把你从那树上薅下来!”
诛八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了云逍的身后,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立场。
金大强也学着他的样子,站到了另一边。
“很好。”云逍满意地点了点头,“委员会第一次全体会议,全票通过。”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那株沉默的古树,朗声喊道:
“那位……白骨姑娘?”
“在下陈祎,途径贵宝地,敢问姑娘,可是在等我?”
他刻意模仿着书生的腔调,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风霜。
这一声呼喊,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那株巨大的石化古树,猛地颤动了一下。
所有垂落的骨质树根,再一次缓缓抬起,像一条条苏醒的毒蛇。
王座上,那道惨白的少女身影,缓缓转过头。
空洞的眼眶,再一次,死死地锁定了他们。
不。
这一次,她的目光,越过了玄奘,越过了孙刑者,径直落在了手持玉佩的云逍身上。
一股混杂着狂喜、困惑、怨毒、委屈的复杂意念,瞬间充斥了整个溶洞。
“你……”
少女空灵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颤抖。
“你身上的味道……”
“是他的。”
“又不完全是。”
“你……是谁?”
有效果!
云逍心中一喜。
他强忍着被那股庞大意念压迫得几欲作呕的感觉,努力挺直腰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一言难尽。”
“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