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彻底炸开了锅。
“地……真的动了?”
“天哪,那疯子说的是真的!”
“快跑啊!地龙翻身了!”
人群开始恐慌,骚动。
孙刑者见状,敲得更起劲了。
“预言应验,天地无情!信我者生,逆我者亡!速速上山祈福,或可免除灾殃!”
他和诛八界一唱一和,一个负责煽动,一个负责营造恐怖氛围。
原本祥和的小镇,瞬间被末日将至的恐慌所笼罩。
消息,如瘟疫般,迅速传开。
越来越多的信徒和百姓,开始朝着五庄观的方向涌去,想要寻求仙人的庇护。
一场巨大的混乱,就此拉开序幕。
五庄观,主祭坛。
这里是整座道观的核心,也是那棵邪树的正下方。
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台,上面刻满了繁复而诡异的符文。
石台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与邪树的根系相连。
浓郁的血腥味和怨气,从坑洞中不断涌出。
云逍站在祭坛边缘,面色平静。
镇元子赐予了他极高的权限,此刻,他正在“检查”阵法的能量回路。
他的指尖,划过那些冰冷的符文。
【通感】异能,悄然发动。
一瞬间,海量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他“品尝”到了。
品尝到了镇元子那疯狂、偏执、又带着一丝绝望的道心。
品尝到了数千信徒那愚昧、狂热、被扭曲的愿力。
品尝到了数百婴孩那纯粹的恐惧、痛苦与无尽的诅咒。
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但,在这腥臭之下。
云逍还品尝到了一丝截然不同的味道。
那是一种……极致的古老、冰冷、与漠然。
仿佛高悬于九天之上的神只,在俯瞰着一群可悲的蝼蚁,进行着一场无聊的游戏。
这股味道里,充满了诱惑、欺骗与堕落。
它不属于镇元子。
它源自这祭坛的最深处,源自那棵邪树的根源。
古佛。
云逍心中了然。
镇元子,不过是一个被推到台前的可怜虫罢了。
他收回手指,开始动手改造。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
没有破坏任何一个原有的符文,只是在一些关键的节点上,增添了几笔,或者,改变了某一道灵力流转的方向。
在外人看来,他似乎真的在优化整个大阵。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在做的,是将这个原本还算稳定的“灵力熔炉”,变成一个极不稳定的“炸药桶”。
他埋下了一个个“逻辑陷阱”。
只要时机一到,他心念一动,整个祭坛的能量就会瞬间逆转、对冲。
到时候……
云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要送给镇元子一场,毕生难忘的烟花。
计划,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云逍在内,掌控核心。
孙刑者与诛八界在外,制造混乱。
玄奘和金大强,则带着净琉,按照计划,开始探查观内的薄弱环节,为最终的总攻,寻找一条安全的撤退路线。
净琉走在最前面。
脱离了师门的思想禁锢后,她的【净莲宝体】对邪恶气息的感知,变得比云逍的【通感】还要敏锐。
她就像一个人形的雷达。
“这边。”她轻声说,指向一条偏僻的小径。
小径通往道观的后山,沿途都是些杂役居住的院落。
越往前走,空气中的那股怨气和血腥味就越浓。
玄奘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这股气息的源头,与主祭坛上的邪树,同根同源。
难道,这里还有第二个祭坛?
最终,净琉停在了一间不起眼的柴房前。
柴房很破旧,里面堆满了杂乱的柴火。
“就是这里。”净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最浓的地方,就在
金大强上前,蒲扇般的大手一挥。
呼——
小山似的柴火,被他瞬间清理干净。
露出了地面上的青石板。
其中一块石板,颜色略有不同,边缘还有着细微的缝隙。
金大强伸手,抓住石板边缘,用力一掀。
“轰隆。”
一个漆黑的洞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恶臭,从洞口狂涌而出。
那味道,混合着血腥、腐烂、还有婴儿身上特有的奶味。
净琉只闻了一下,便“哇”的一声,弯腰干呕起来。
玄奘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走上前,往洞口下看去。
一条潮湿的石阶,盘旋向下,深不见底。
从下方,隐隐约,传来了某种声音。
不是一个,而是成百上千个。
那是……婴儿的哭声。
微弱,压抑,充满了绝望。
玄奘的身体,僵住了。
他身后,金大强那张金属铸就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名为“困惑”与“愤怒”的情绪。
净琉抬起头,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颤抖着,指向洞口深处。
“钥匙……我师父说过,有很多很多的‘钥匙’……”
她终于明白了,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玄奘没有说话。
他只是沉默地,一步步,走下了台阶。
金大强和净琉,紧随其后。
石阶很长。
越往下,哭声越清晰。
空气,也越发粘稠、污秽。
终于,他们走到了地底。
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见惯了世间丑恶的玄奘,瞳孔也骤然收缩。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牢。
地牢里,没有牢房,只有一排排,一列列,密密麻麻的,小小的木笼。
每一个木笼里,都关着一个婴儿。
他们蜷缩在肮脏的稻草上,有些在无力地啼哭,有些睁着麻木的眼睛,有些,已经没了声息。
数百个。
不,是上千个。
这哪里是什么地牢。
这是一个……育婴堂。
一个为魔鬼,培育祭品的,人间炼狱。
在地牢的最深处,有一个巨大的血池。
池边,两个面无表情的道童,正机械地从笼子里,抱出一个婴儿。
他们口中,念念有词。
“无上慈悲,以我血肉,供奉宝树。”
“无量功德,以我虔诚,滋养佛果。”
那声音,天真,又残忍。
然后,在净琉惊恐到失声的目光中,那道童将怀里的婴儿,轻轻地,放入了血池旁的另一个深坑里。
那深坑,直接与上方的树根相连。
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黏滑的蠕动声。
还有骨骼被碾碎的,细微的脆响。
净琉的眼前,一黑。
她仿佛看到了无数的冤魂,在这片地狱中哀嚎,挣扎。
她的信仰,她的世界,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化为齑粉。
原来,她曾经所信奉的“慈悲”,就是这样的东西。
原来,她曾经所追求的“功德”,就是用同类的血肉,去浇灌一棵魔树。
“呵呵……”
她忽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血色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