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自鸣。
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敲响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
全寺僧人,包括那三位太上长老,齐齐闷哼一声,只觉得神魂激荡,修为越高,感受到的冲击越是恐怖。
云逍被钟琉璃护在身后,压力大减,但神魂同样受到了冲击。他感觉自己的【通感】异能,在这股奇异的声波下,被动地催发到了极致。
他的“味觉”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他“尝”到了。
他尝到了住持和首座长老神魂中的敬畏与惶恐,那味道,像是烧了半宿的檀香,带着一丝火燎后的苦涩。
他尝到了辩机神魂中的震惊与探究,那味道,如同冰封的湖面,冷冽而纯粹。
他尝到了钟琉璃神魂中单纯的守护之意,那味道,就是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白米饭,香甜,温暖。
他还尝到了……一丝隐藏在空气中,截然不同的味道。
那是一种,带着铁锈般的甜腥味。
这味道很淡,仿佛是许久之前留下的残响,被这紫金钵的威压从时空的尘埃中强行震了出来。
云逍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了。
在不渡客栈的地下溶洞,在那块镇压龙魂的石碑上,在那道伪装成佛光的【杀生】气息里,他尝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滋养、催化、将神圣培育成魔物的味道。
是杀生佛主的味道!
这只来历不明的紫金钵,竟然与杀生佛主有关?
就在云逍心神剧震之时,紫金钵再次一震。
嗡!
第二声自鸣。
这一次,威压更甚。
一个隐藏在寺庙角落阴影中的杂役僧人,在这声鸣响中,身体猛地一颤。
他原本用秘法收敛得毫无破绽的气息,瞬间紊乱。一丝极淡的、带着腥臭的黑气从他七窍中溢出。
“呃……”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双眼瞬间布满血丝。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件天降异宝的威压,竟然能无视一切隐匿法门,直击本源!
他隶属于西域一个极其隐秘的宗门——万毒门。
潜伏在琉璃净土寺已有数年,为的就是探查寺内的秘密。眼看就要有所收获,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震伤了本命毒蛊。
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强忍着神魂撕裂般的剧痛,从怀中摸出一枚土黄色的符箓,毫不犹豫地捏碎。
一道微光将他包裹,他的身影迅速淡化,就要遁入地下。
然而,他快,紫金钵的反应更快。
仿佛是察觉到了这只“蝼蚁”的异动,悬浮在空中的紫金钵,钵口微微一斜。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紫金色神光,一闪而逝。
那名刚刚遁入地下的万毒门暗线,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其所在的那片土地,便悄无声息地塌陷下去,化作一片虚无的漆黑。
什么气息都没有留下,仿佛那个人,连同他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除了云逍、辩机以及几位顶尖高僧,几乎无人察觉。
云逍看得眼皮直跳。
好家伙,不仅霸道,还带自动索敌加定点清除功能?这玩意儿比天眼还狠。
他下意识地往钟琉璃身后又缩了缩,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种级别的神物,沾上一点关系,都可能死得不明不白。摸鱼大计,安全第一。
就在这时,紫金钵发出了第三声自鸣。
嗡!
这一次,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压,声音反而变得温润祥和。
那笼罩天地的恐怖气息,如潮水般退去。
全寺僧人如蒙大赦,纷纷从地上爬起,但依旧不敢抬头,只是用敬畏的余光,偷瞄着天空中的那只神钵。
它要做什么?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紫金钵动了。
它缓缓下降,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无视了跪在最前方的住持与首座长老,也无视了气息深不可测的三位太上长老。
它从辩机身前飘过,对这位身负新佛道统的佛子,没有丝毫停留。
它又从钟琉璃身前飘过,对这位拥有【混元一体琉璃身】的天命之人,同样不屑一顾。
它……径直来到了云逍的面前。
然后,就那样,轻轻巧巧地,悬停在了他头顶三尺之处。
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再次静止。
全场,一片死寂。
如果说之前的死寂是源于恐惧,那么此刻的死寂,则源于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荒谬与错愕。
发生了什么?
这件威压盖世、连太上长老都要顶礼膜拜的无上圣物,在巡视了一圈之后,最终……选择了一个致力于摸鱼躺平、刚刚还在传授《甩锅学》的“临时护法”?
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住持和首座长老缓缓抬起头,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三位太上长老也是一脸茫然,他们活了上千年,见过的奇闻异事比凡人看过的书还多,但眼前这一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辩机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她看着云逍,又看了看他头顶那只古朴的紫金钵,眉头紧紧蹙起。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对云逍的种种评估,可能都错得离谱。这个男人身上隐藏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
凌风已经彻底傻了。他跪在地上,仰着头,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假的吧……一定是幻觉……我肯定是被刚才那一下给震傻了……”
而最懵的,莫过于当事人云逍自己。
他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喂,老八。”他在心里狂喊,“什么情况?这是碰瓷吧?绝对是碰瓷吧!我可没点它,它自己飘过来的!等下要是收钱,我可一分都没有!”
八戒的声音,此刻也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小子,别动。这东西……有点不对劲。”
“何止是不对劲,简直是离谱到家了!”云逍欲哭无泪,“它为什么会选我?难道是我刚才传授摸鱼大道的英姿,深深地折服了它?它想拜我为师?”
“闭嘴!”八戒低喝一声,“本帅感觉到了一股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气息……该死的,本帅的记忆残缺不全,想不起来……”
同源?
云逍心里“咯噔”一下。
能和八戒同源的,除了那几个倒霉师兄弟,还能有谁?
再联想到刚才那丝“铁锈般的甜味”……
一个让他头皮发麻的猜测,渐渐浮现在心头。
不会吧?
难道这只看起来牛逼轰轰的紫金钵,玄奘要饭的碗吧?
就在全寺上下陷入呆滞,云逍内心疯狂吐槽之际,悬浮在他头顶的紫金钵,再次起了变化。
只见钵身上光华一闪,一个模糊的、由光影构成的童子形象,缓缓浮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