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相榆越听越不对劲,想挣脱开商竹药的怀抱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挣脱不开,让她更加笃定了眼下这个阵法的古怪。
“这个阵法到底是什么!?”
“噬魂。”
他一只手捂住少女的眼,“你会活下去的阿榆。”
另外一只手在少女看不见的地方,源源不断的血从少年指尖滴落。
记忆如走马灯,最后停留在那天的纷飞的孔明灯之中,他看见了少女放飞孔明灯上的心愿。
阿尧,长命百岁。
脖颈间的长命锁应该是冰冷的,可是在商竹药心中却是那样的灼热。
“我,商竹药,愿意以身献祭苍生道。”
这一次,是我心甘情愿。
“你喜欢这个苍生吗?”
“我自然是喜欢的。”
少女脆生的回答响彻在耳畔。
我也喜欢,因为这天下苍生还有你,以及你爱的一切。
“他们说,”指尖的疼痛已经麻木,他扯了扯唇角,尽量让气氛轻松下来,“过生辰的时候,第一个说生辰快乐的,会是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人。”
“我好像熬不到那个时候了。”
泪水决堤,可是他不让相榆转身,他不希望让她看见自己这般的模样。
“阿尧,生辰快乐得是到了生辰那天说的。”少女的话语颤抖地溃不成军,“你再等等好不好?”
再等等,你就可以活下去了。
可是,她回头那刻,怎么也抓不住少年的手臂。
他的身体已然透明,无数次的落空。
像是一个局外人,眼前视线模糊,她看不清,但是依旧执着地去握住少年的手,“阿尧,噬魂阵怎么会有来生?我怎么找得到你……”
我又去哪里找你?
“不用找我了,阿榆。”
世上本来就是没有寻魂的方法的。
而我希望的,是你忘记我。
生命很长,阿榆。
这一辈子,不要为了别人而活了,为自己活吧t。
锁骨处画着寻魂阵的地方突然开始发热,相榆捂着那块地方,看向少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脑海中属于少年的记忆开始逐渐被淡去。
相榆捂着头,头疼欲裂,但比身体上疼痛的是阿尧的欺骗,“为何?你为何要骗我?”
骗我可以寻到你的魂魄。
骗我,我们还有下一次的重逢。
她眼角落下清泪,“可是我还那么期待我们的相见……”
商竹药看着少女痛苦的样子,心头逐渐涌上了几分后悔,他想抱一抱她,却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无力感灌注在他心口。
“对不起。”
随着商竹药话语,脑海里属于对方的场景一帧帧被翻过。
“你是何人?”
“哦,是吗?师姐?”
“这是我小师侄。”
“我心悦你。”
“拉钩,我会还你一个清白。”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太子殿下?
“相榆,我好像——很喜欢你。”
冷脸的,面无表情的,带着些许阴阳怪气的,画面最终定格在少年青涩的画面上,对方眉眼弯弯,可相榆却看不清,也记不清了面容。
风停了,下起了一阵小雨。
掉落在地上的青绿色发带被打湿。
—
本来焦头烂额的四国国君,得到消息后,面上藏不住的喜色。
一场灾劫无声的结束。
结界被修复了。
“……”意识到这点的长老们陷入了死寂。
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万分之一的概率,他成功了。
而代价——是魂飞魄散。
相俞之赶到的时候,相榆已经昏死过去。
很多日后,一个阳光明媚中午,在蝉鸣喧嚣声中,少女从梦中惊醒,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朝守在边上的侍女问道,“商竹药是谁?”
赶到的相俞之垂眸看着相榆,一时心底苦涩荡开,这一刻,他是出自肺腑地钦佩商竹药。
他照着对方信里留下来的回复相榆,轻描淡写道,
“一个不重要的人。”
“阿姐若是记不起来,便算了。”
不重要的人吗?
相榆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中有很多人,很多故事。
故事很长,长到她记不清半点细节。
故事很短,宛若烟花易冷。
剑宗的桃花飘零,石桌上的沧溟剑和长命锁上落了花。
只记得那长命锁上歪歪斜斜刻了一颗竹。
而逍遥峰的四季如春,却再不见来人。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王廉站在山头,不知为何想到了那年的仙门大比。
想到了那年少年的豪言壮志,把酒言欢。
就好像一本随着时间泛黄的书本,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