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侄(1 / 2)

小师侄

回到剑宗的那天,恰逢小雨。

苍绿色的灵力卷袭而来,剑宗的灵钟足足响彻了三声。

不消片刻,掌门回来这个消息随着他回来之时还带回了个和香消玉殒的小师妹有八分相像的女子就在整个剑宗传播得沸沸扬扬。

王廉抹去额间的汗,瞥见不远处弟子们停下练剑围聚讨论八卦的模样,不由得上前过问,“你们在聊什么?”

“王廉师兄,你是有所不知,方才灵钟响了。”

王廉实力出众,为人憨厚,在弟子们中颇有威望。

方才练剑入神了,王廉压根没听到什么钟声,挠了挠脑袋,不是很明白,“钟声每日都响,今日又有什么不同吗?”

回答的弟子捂着嘴笑道,“王廉师兄,倘若我说这钟声响了三次你可明白了?”

钟响三声,那便是——掌门回来了。

小师叔回来了!

王廉喜出望外,“小师叔回来了!”

王廉喊小师叔喊习惯了,虽然心里总记得要改口的,但下意识脱口而出还是小师叔三字。

“而且……”说到这里,这弟子到底还是有些欲言又止,“听说掌门还带回个女子。”

王廉有些傻眼了,仙门大比之时也不见小师叔对什么女子感兴趣啊,怎么出个门还带回个女子呢!

这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王廉好奇住了,可是话才说到一半,那弟子接着道,“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女子的长相听说有八分像那逝去的小师妹!”

三言二语,围观者脑中已经构想完了一部大型虐文狗血剧情。

王廉到底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听到这般的话语,第一反应是扔下了剑,“我要去见小师叔。”

谁都可以。

可为何要像小师妹。

小师叔,小师妹的死难道你也无法释怀吗?

王廉跑得飞快,压根听不见身后弟子的劝阻声。

御剑到逍遥峰下,王廉才意识到自己没有逍遥峰玉牌压根进不去。

他站在逍遥峰底,站了许久,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离去,或许他可以等到小师叔从里面出来。

“王廉师兄?”

王廉觉得一定是自己等出幻觉了,不然怎么还能看到小师妹呢……

小师妹不是死了吗?

王廉赶忙后退了几步,吓得腿一时都软了,下了雨,他也没打伞,头发被淋得乱糟糟的,而来人穿着茶绿色的衣裳,手撑着油纸伞,侧头看向他。

而她腰间分明也是没有逍遥峰的玉牌的,却穿透了光罩将伞撑到他头顶。

“小、小师妹!?”

眼前的这个笑容,这张脸,除了这件衣服王廉是没见小师妹穿过的,但是其他的完完全全都是和小师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莫非小师妹没死?

可旁人没听说,他是知道的,问鼎长老下了那么重的狠手,小师妹就算是不死,掉下无妄涯也是凶多吉少。

也不该是这般毫发无损的模样站在自己面前。

所以,王廉坚信是自己是看到了小师妹的鬼魂,但是这也从侧面反应,小师妹果然还是舍不得离开剑宗,纵然是在死后还是游魂飘荡在剑宗,想到这里,王廉一个八尺大汉就不由得流下热泪,“小师妹我会给你多烧些纸钱的,定然让你在

相榆:……

也是,在旁人的眼中,自己好像已经死了。

而且或许是只见过苏榆的缘故,显然王廉丝毫没有把自己往别的地方想。

相榆见王廉这副虔诚的模样都有些不大好意思开口了,“王师兄,我没死。”

嗯,我没死,但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再是从前的剑宗小师妹苏榆,而是魔界太子相榆。

“小师妹,我就说你福大命大的,定然不会被奸人所害死的!”王廉说着就感动得要抱住相榆,却被一双手挡住了,“诶?”王廉顺着视线往上,对上了小师叔面无表情的脸。

“小、小师叔好啊。”

王廉行了一个礼后拍着胸口,庆幸道,“我听旁人说你带回来个和小师妹八分像的女子还在担心,不过既然是谣言的话,我这就出去和他们那些弟子澄清。”

“慢着,王廉。”

王廉回头,“不必澄清,让旁人误会便是。”

商竹药说这话时没看他,而是看向撑伞的相榆。

王廉不解了,小师妹既然回来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何不和旁人说?

王廉也t没隐瞒自己心里的问题,直接问出了口。

相榆垂眸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而后擡眼认真看向王廉,“王师兄,时过境迁,或许在你眼中我还是那个小师妹,但是在旁人眼中我不过是个以死谢罪的罪人。”

师父死后,相榆坠下无妄涯后,她便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还会回来。

“小师妹……”王廉藏不住眼中的心疼,也是,坠下无妄涯,恢复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阿榆到底是吃了多少苦。

听懂的王廉颔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入了雨中。

雨还在下着,打湿了两人的对话。

“王廉师兄变化好大。”

“他和我说,他会早日担当起问鼎长老的职责,虽说问鼎长老所做的事和他无关,但是他还是挺受挫的。”

商竹药说着接过相榆手中的伞,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另外半边的衣服淋到雨了没感觉?”

相榆后知后觉看向自己另半边的肩膀,倒是没有想到商竹药观察的那么细。

“心思在和你说话上面了,倒是让我觉得逍遥峰也和记忆里不一样了。”

商竹药好笑道,“嗯,有哪里不一样了?”

相榆低着头,手指攥着商竹药的衣带,躲开了几个水坑后,少女方才细数道,“嗯,这里不下雪了,我回来的时候都还有些不习惯。”

“那天是我母亲的忌日。”少女停下脚步,商竹药站在一旁,少女不动,他便也不动。

他说这句话后,很轻地重复了一遍,“因为那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也是那一天少年失去了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他已经记不清那天的细节了,只记得很冷,彻骨的冷,仿佛多呼一口气就要被冻死了。

而那天随着后来的时光,痛苦在心底得到的只是蔓延,而不是消散,直到来到剑宗,可母亲的去世依旧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如果不是自己太弱小,或许母亲也不会去世。

如果自己再强大一点,是不是母亲就可以活下来,陪自己长大了。

他曾无数次的想起这个问题,可从未有过一个答案。

“……”相榆知道母亲对于商竹药的意义,所以此刻少年身上蔓延的悲伤映入她眼中,她能做的只是牵起少年的手。

“阿尧,有很多事不是当事人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但我还是想说,如果阿姨看到你现在那么优秀,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上次领悟泠光剑第三式的时候见到阿姨的残魂了,她说很开心见到你如今那么强。也是她,给我丹药。

她说她希望你可以活下来,阿尧,那么多年了,或许儿时自己已经放下了那时的执念,反倒是我们现在的自己,一直念念不忘。”

相榆牵着商竹药的手,穿过他的指缝,他的手很冰。

伞上的雨顺着伞面落下,一滴连着一滴。

“明天依旧会继续,我们无法向后退,所以,大胆地往前看吧,阿尧。至少明天的太阳还会照常升起,而我们还来得及相爱。”

说到最后一个字,相榆轻轻地亲在商竹药的脸侧,一触即离的吻,像是羽毛挠了一下脸颊而后离去。

雨小了,缠缠绵绵的雨丝滑落。

商竹药不知道如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就好像那一年的大雪终于停止,时间的尽头,有一个人撑着伞坚定地朝自己走来,执起那时幼小的自己的手,往前走入了光明,阳光温暖地照进来。

于是黑暗散去,大雪骤停。

“我是不是很不会安慰人啊……”见商竹药脸上情绪变了变,但依旧皱眉,相榆不由得暗骂了自己一句,都知道没法感同身受了,就少说几句嘛,看把阿尧都整得看起来更难过了。

见相榆小心翼翼询问的姿态,少年骤然一笑,像是阴沉了很久的天放晴了,并且是万里无云的晴天。

“我刚才在想,要是早点回剑宗就好了。那是不是就可以早点遇见你。”

知道答案的相榆在心底悄悄道:不会啊,傻阿尧,我们的遇见就已经很好,倘若我们再早些遇见,你遇见的不是我,我也不会爱上你。

所以,上天安排的已经是上上签。

相榆却没有告诉商竹药真相,而是顺着他的话,走入屋中,看着收起伞的少年,撑着脑袋笑道,“嗯,要是能在阿尧十岁那年遇见你,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让你不受那么多苦,和你一起仗剑天涯。”

少年却调侃道,“我十岁那年,你不过七岁,我竟不知我那连剑都拿不稳的小师侄七岁便可以单打独斗了。”

相榆嘴角抽了抽,不由得感叹道,“小师叔你的记性那么好,我很吃亏啊。”

少年嗤笑了声,“阿榆莫非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悠悠道,“我这个人脾气挺好的。真得。”

相榆:……你说我信不信吧。

商竹药面对不熟的人,脾气说差倒也不至于,但就是给人一种很硬很难啃的脾气,说好听点叫做生人勿近,叫高冷。

但面对熟悉的人,他更多的是调侃而非真情实感的嘲讽。

像是一只刺猬,只有走入他心里的人才会发现他内心的柔软。

更多的人因为他外在的刺敬而远之。

她起身,掐了掐商竹药的脸,喜怒难辨地幽幽道,“你这张脸还真是蓝颜祸水。”

少年不怒,掀眼,茶绿色勾人的眼看向少女,微微弯起,带着些苦恼的,“阿榆不喜欢吗?可每次阿榆都是求着要看我这张脸……”

相榆捂住了少年说到一半的嘴,不行,果然比不要脸的自己更可怕的是同样不要脸的小师叔。

之前一逗就脸红的小师叔已经不在了。

少年眉眼弯弯,看着很乖,但实际上,九十九斤的反骨都不够形容他的。

“你生辰礼物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相榆不是没有准备,但是准备的再多,她也怕商竹药会不喜欢。

谁料,少年翘起唇角,漫不经心却又正经道,“我想要天上的星星。”

天上的星星?

面对如此荒谬离谱的要求,相榆第一反应不是拒绝,而是很认真地思考可能性。

要是苗淼在场,肯定会钦佩一句,“这俩真不愧是天生一对。”

一个敢要,一个敢想。

但偏生两人都不属于那种空想的人。

还剩四天。

商竹药盯着认真思考的少女,紧绷的心都不由得松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