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树万树梨花开(四)
“符纸我拿来了,诶?”女子的出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两个人同时转过身,轻咳了一声,没有多说话了。
女子促狭地看了两人一眼,“喏,给你。”
相榆喊住女子,“姑娘,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们的名字。”
女子有些意外,却也笑了笑,“无名,我无名无姓,一个人住在山上,你爱叫我什么便叫什么就是,一个名字,我也不是很在乎。”
相榆没想到自己这个问题好像问到了人家的痛处上,一时也心里也有些愧疚,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女子不在乎的勾唇,“我知道的,你没有恶意,要不……”
她看着少女耳垂的红晕,莞尔道,“你给我取一个吧。”
“这不大好吧。“
入乡随俗,一般长者长辈才配给小辈取名取字,可是先不说,相榆和眼前的女子外貌上年龄相仿,此外更不用说的是,女子虽然外表年轻,但年岁不知要比相榆大多少,给长者取名,相榆还是有些惶恐的。
“无碍,我没有父母,也没有读过书,连字都不识多个,姑娘要是愿意给我取名我也挺开心的。”女子说这话时眼里没有哀愁,或许往事随风,她语气满是对于过去的释然。
“苍悯。”
女子脊背一僵,情不自禁地喃喃低声重复念了一遍,“苍悯?”
相榆点了点头,“苍生怜悯,苍悯。你既然住在苍明雪山上多年,便以苍为姓,这个名字可以吗?”
苍悯看着眼前已然不记得自己的女子,终于是相信了世事轮回,而她再一次给自己取名为苍悯。
“谢谢你,阿榆。”
谢谢你,我等了很多年的命定之人。
这次相见,我等了千百年,而在你眼中,或许只是一次仓促的相遇。
—
既然是画符纸,那自然是需要书桌和墨,苍悯指了间屋子,这里面放着之前过路人落下来的东西,她捡起来后收拾出了这一个书房。
书房很干净,苍悯一个人生活但日子过得一点儿也不粗糙,该精致得地方一点儿也没有不舍得。
这件书房的采光很好,风雪停了几天,总算有点太阳出来,斜阳从窗外洒进,一片安宁的景象。
“你会磨墨?”相榆朝商竹药问道,赫然一番主导者的作风,少年被指挥做事倒也不恼,将袖口卷起,没有多说半个字,那双好看的手已经开始磨墨了。
相榆学习符纸还是在刚穿书来的时候,那个时候门派会有早课,早课教授的内容便是画符。
当她落笔在符纸上时,拿着笔的手在落笔走文的那刻才骤然意识到生疏和颤抖,相榆明明已经努力在控制手不颤抖了,可是手依旧不听话的微抖,越想要让笔往哪里走笔偏偏就是往另一个方向扭动,于是简简单单的一张暖符,画得比商竹药画的还要鬼画符,更别说,晕开的墨和甩开的点,让整张符纸都显得特别凌乱无序。
相榆抿着唇,小脸都绷了起来,没有半分懈怠得把自己画的符纸放到一边,准备画第二张符纸。
“这里顿笔再久一点。”手被包住,少年身上微涩的茶香瞬间沾染了满身,他的话语落在耳侧,手带着相榆的手,提笔顿笔,整个过程宛若行云流水,顺畅无比,相榆看着纸上跃然成形的暖符,有些不敢置信,“原来你会画啊。”
这个暖符无疑是教科书一般的完美的符纸样本。
少年啧了声,声线有些懒洋洋的,“谁告诉你我不会画的?”
相榆下意识就想到自己曾在对方身上看到的鬼画符一般的暖符,“可是,你上次的那种暖符。”
少年没有辩解,先附和道,“嗯,那个也是我画的,改良版的暖符,可以延长符纸使用时间的同时,增强暖符的效用。”
相榆本来还想着教商竹药画暖符来着的,没想到啊,反被秀了一把,不禁神神秘秘道,“小师叔,暖符太常见了,我教你画点别的吧。”
“别的?”见少年好像有几分兴趣,相榆忍住笑容,点点头,“嗯,别的。”
短短几条线条像是不得了的知识钻入少年的脑中,少女带着笑意的话语从身旁传来,“小师叔,t你怎么耳朵红了,我还没教你怎么画呢?”
“还是你想到了什么别的事情。”
商竹药不想落了下风,矢口否认,“没有,怎么可能,是你想多了。”
相榆倒也不戳穿,“哦?是吗,可是我觉得这个姿势有些熟悉呢。”
商竹药的大脑瞬间炸开:她她她!怎么可以如此淡定的说出这一番话的!
商竹药是没有实力听下去的,看着纸上的几根线条也顿时觉得不干净了起来,本来以为是他浮想联翩,现在才发现是相榆故意的。
“我不学了。”
老师还没授课呢,这眼前的唯一的学生便嚷嚷着不学了。
相榆倒也不生气,笑吟吟地把笔塞进少年的掌心,“别急,相老师还没开始,等开始讲解了你就会喜欢了。”
商竹药:她还要讲解!
少年觉得面上燥得很,热气在脸上挥散不去,可眼前的少女像是真得浑然不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在耳根子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之前,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教导一下自己这个小师侄,礼义廉耻。
“你这样是不对的。”
相榆看了眼商竹药,一副我懂了的神情,“也是,纸上谈兵终觉浅,那我们直接实践吧!”
商竹药呆住了,物理意义上的,震惊的眼神看向相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了什么。
于是重复的问了一遍,“实践?”
商竹药面上已经是生无可恋了。
少女像是真没看出来什么,点点头,语气格外坚决道,“对啊,这个肯定要实践的,俗话说,实践出真知!况且,不实践,你怎么会知道我教你的很实用。”
商竹药非静止,好半晌,他才敢开口,“你想怎么实践?”
相榆指了指那边的软榻,理所应当道,“当然是躺着实践。”
结果站在软榻前,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商竹药扭头才发现相榆催促的目光,指着自己问,“我躺?”
相榆点点头,反问,“不然呢?还是我躺?”
少女指挥着商竹药在软榻上总算是躺了下来,不过软榻对于少年来说到底是小了些,长腿斜着舒展开,一副不羁的姿态。
“转过身去。”
“……”
相榆见少年没动,“怎么了?”
商竹药出自真心的发问,“是因为我和他的背影很像吗?”
相榆哑然失笑,“小师叔你是在编故事吗?不转过去我怎么好下手。”
商竹药依旧没动。两个人干瞪会儿眼,商竹药最终还是依了相榆。
待柔夷般的手落在自己肩上,他下意识就要转过身,攥住对方的手,“嘶。”
一个动作,少年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疼吗?”
相榆的手又比划了一下,应当就是这块地方左右了,商竹药没吭声,相榆便继续摁了下去。
这个时候,商竹药才骤然醒悟过来,原来纸上画的图,是按摩。
“小师叔,舒服吗?”相榆的按摩是跟着专业的老师傅学过一招半式的,所以此刻的手法生疏却也专业。
商竹药觉得大抵是自己麻木了,一开始的疼痛被筋脉疏松的快意盖过,从疼痛已经转变到了没有知觉了。
“不是说教我吗?”
听到少年的问话,相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你可记住了?”
相榆觉得是不会的,她不过才摁了一遍不说,更别谈,她在回忆如何按摩的时候都忘记给商竹药讲解了。
“马马虎虎。”
听此,相榆还安慰少年道,“没事,人一开始学的总会慢点的,俗话说嘛,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要不,你试试看?”
“躺下,背过去。”
少年声音冷冽,慵懒的语调,让人颇有些欲罢不能。
相榆等待了许久却没见少年有动作,不禁有些疑惑,刚想扭头,就被少年的手掰了过去,“别急,现在开始。疼得话别哭。”
听到这句话,相榆觉得脸上有些发热,怎么突然觉得氛围都有些旖旎了。
这句话放在当前的语境下没有问题,但是总让相榆觉得话中有话。
眼睛被黑布蒙上那刻,相榆才意识到问题的不对劲,”你要干什么?“
她的手抓住了给自己系上黑布的少年的手。
“老师,我在实践。”
眼前看不见让相榆处于一种其他感官都异常敏锐的状态之中,“商竹药你捆住我的手做什么?”
“嗯,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