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竹药一顿。
“你是块金子吗?”
潜台词:人人都要来抢你。
相榆:……可恶,他说什么大实话!
“万一呢!”相榆坚定的语气,仿佛下一秒就可以立地成佛。
“那便让那歹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以解你心头之恨,如此可好?”
少年沐浴在春光中,三十七度的嘴却可以说出如此冰冷无情的话。
这般轻描淡写的口吻让相榆脑后一凉,想起门派内商竹药的传闻。
上上一个挑衅侮辱小师叔的人,被他扔入五魔塔后,出来时就只有半口气了。
上一个去偷小师叔腰间的铃铛的人,上厕所没有厕纸,出门被狗叼走鞋子,御剑飞行时,剑到处乱飞,撞了三十多次树,都给对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一句话,男主,惹不起。
相榆打了个哈哈,摸着脑袋,乖巧笑道,“啊对对对,你说得都对,小师叔都对!”
相榆内心: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商竹药也只是随口一逗,见对方吓得半死的样子,顿时索然无趣。
反正,她只要不死就好,至于其他的,他也不想管。
出发的前一天,夜半有人敲相榆的房门。
相榆正在学习基础的灵力运用,听到敲门声,疑惑的前去开门。
“……师妹近来可好?”
相榆不记得眼前的人,不过喊自己师妹,应当是自己的师兄,“好多了,谢谢师兄关心。”
对方狐疑的看了眼相榆,随后捂心脏着颇为伤心地开口,“之前都唤我二哥的,怎么如今连声二师兄都不愿意唤了?”
二师兄!
相榆想起来了,那位后来策反,杀得全剑宗只剩个名字的二师兄。
此刻的他正一脸人畜无害的看向相榆,“怎么今日师兄脸上有东西吗?”
相榆笑了笑,“没有,只是二师兄那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相榆的内心:我的天我的天,他不会要对我出手吧!
想到后来许瑾背叛门派,为虎作伥的举动,相榆就有担忧此刻许瑾便已经有了司马昭之心。
“你明日要去蓬莱,我给你送点东西。”
相榆:嗯嗯,这东西我肯定一个都不会用的。
“这些都是上好的药材,你身体刚刚康复,理应多加修养,既然要前往蓬莱那药也是要喝的。我把要求写下来了,你记得按时服药。”
一时相榆也辨认不出到底是好心还是虚情。
其实在许瑾没有背叛师门之前,师兄妹几人关系很好,特别是两人对待苏榆这个小师妹可是好到了骨子里去的。
相榆收过许瑾递过来的药,还是真心道,“谢谢,二师兄。”
“好了。”许瑾伸出手下意识的想要摸相榆的头,却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已经不再是那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便克制的收回手,轻轻道,“晚安。”
直到破晓,相榆才入睡,被人拉醒的时候还睡眼惺忪的,她迷迷糊糊的叠了被子,拎上前日准备好的行囊走到了剑宗门口的集合处。
看到自己的身影,不少认识苏榆的人凑了过来。
可问题是这些上前套近乎的人,相榆一个都不认识。
不过好歹是相家大小姐,这种众人上前的大场面她还是见过的。
想来,相榆当年在各种宴会上三进三出,立于不败之地,如今,她相信这些弟子不会比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难哄。
“修行慢?”
“来,师兄,我为你打通任督二脉。”
相榆看着颤抖的对方不觉得有些纳闷,“师兄,那么紧张干什么?”
对方颤颤巍巍的擡起满是泪痕的脸,边抽噎边提醒,“师妹莫不是忘了,上一次被你按摩过的云师兄,如今三月过去还在床上躺着呢……”
相榆:这……不至于吧。
“阿榆,听说你这几日在小师叔旁,我好羡慕你哦!”
听到女弟子羡慕的话语,相榆想起了自己每天苦逼的生活,算了,还是不要打碎人家美好的滤镜了,秉持着微笑点头嗯原则的相榆很快在女弟子中如鱼得水,和女弟子们打好了关系。
这次出行,除了自己这个掌门的小弟子外,还有玉聆仙子的关门弟子沈玄和三长老的关门弟子王廉以及内门弟子五人,外门弟子三人一同前往。
商竹药是这次的带队。
一行人坐上飞舟,一同踏上了前往蓬莱的路。
在临走前,掌门还特意叫走商竹药交代了一番,只是,好像自从掌门那里出来,自己现在这位小师叔的神色就很凝重。
房间里,商竹药盯着手心的清心铃,思绪远去。
十岁那年,旁人说,那天大雨,普陀寺山下,天算子本该一走了之,不知为何,突然折返,而在破旧的寺庙中,商竹药等待着死亡降临。
狂风大作,雷t声在他耳畔渐远,不太真切,他全身上下如同被灌了铅,沉重而又无力,山寺外的桃花凋零枝头。
雨点打在小池塘里荡开层层涟漪,一叶小舟身不由己在这小小的池塘之中即将被淹没。
这时,门被人推开,一双手拂开迷雾,画面逐渐清晰,乌云依旧密布,可雨丝却变得细长,天街小雨润如酥,有着润泽天下的慈悲。
小舟没有沉没,最终他来到了剑宗,成为天下谁人不识的天算子的徒弟。
当时的商竹药被人挑断经脉,天算子寻尽天下灵药,为小弟子重塑经脉。
后来,正月初三,晴。
商竹药站上高台,洗去一身铅华,少年初绽锋芒,马尾被师门的师姐们梳的乖巧,她一圈圈绕上青白色的发带,如同齿轮转动。
她问,“阿尧喜欢什么颜色的发带?”
红色张扬的,他不喜欢。
白色素雅过分的,他也不喜欢。
唯有这青色带白的发带入了他的眼,他轻轻一指,这发带竟也陪他走过十余年的岁月。
十年,他从一无是处的废人到他人眼中已是化神期的天之骄子。
世人说他有天赋,可只有他知道。
那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把把被练废的剑。
正如天算子算了一辈子,也无法参透的命数。
商竹药也不知自己的命运何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懂,可是纵然如此他也不得不让自己变强,让自己可以早日承担起那份自己的责任。
那日离别,掌门握住他的手,低声嘱托道,“要是我哪日没了,阿尧别难过,师兄命数快尽,只是觉得你还年少,本该驰骋天下好不快活,而非被困在剑宗掌门之位上。”
“你可有悔?”
少年擡眸,浅茶色的眸子荡开微光,话语笃定坚决,
“不悔。”
掌门释然的笑了,松开了紧握的手,“好!这天下,是你们的天下了。”
不知为何,掌门想起初见商竹药的时候,他还没有自己的肩膀高。
那时的他眉眼还稚嫩,却也隐隐能看出将来的风华,跟个小猫一样,见谁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掌门的脾气最好,也和他熟的最快。
认识了后才明白,这个少年受过的苦不少,虽然刀子嘴但是豆腐心。看谁都不服气,可却又可以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
他心中有天下,有大道,可是不为大道而去假慈悲,他的道,是自己的道。
他心中澄澈,看得出人间险恶,却又不被这些所玷污。
他像风自由,又像云朵般柔软。
当时掌门就想这样的一个人,好像只要出身在富贵人家,那必定是个天之骄子,不愁吃喝,不惧强权,可以凭借自己去获得一切想要的。
而不是,被禁锢在一方天地之中。
师父,这真的是你希望的吗?
让阿尧一辈子活在懵懂之中,不让他去接触当年的真相。
可是,你恐怕也不知道,我让他去蓬莱了,你与她初见的地方。
既然是你们故事的开始,那就让阿尧为那段故事去结尾吧。
至少,徒弟觉得,他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
而不是无亲无故的活在世上,做我们想要的那个商竹药。
掌门跪坐在祠堂前,猛得一咳嗽,咳出了一大口血。
二师兄赶忙上前,将掌门扶起。
“师父!”
掌门拍了拍二弟子的手,安慰道,“我没事,阿瑾,扶我回去吧。”
许瑾垂下眼睫,敛去眼中情绪,白色的发带被风吹起,他轻轻应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