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瘟疫肆虐的地方熬了这么久,参与了白玉京的计划,与陈相青他们达成同盟,跑老跑去地放消息——就只是为了在混战中要求不要将战火殃及到自己家乡,因为自己的家人在。而之所以要做到这一步是因为她的家人都躲着她。
真是莫名其妙!
你做了什么事情让全家都躲着你?想来你也是个暴君似的人!
至于什么生灵涂炭,什么可怖屠杀,什么被仙人控制的活死人,好像全无关系似的。
好似即便是眼下真的地狱之门洞开了,爬满了恶鬼,四处都是惨叫和求救声,她也只会从账本中擡起头来,为难地说一句:这下我家人可怎么回家呢?
家人维系着她摇摇欲坠的良知和生气。
“难道你以为我是出于什么心境来到这里的?”阿黏冷笑:“陈相青也答应我绝不会对家里发兵,即便是溃兵都尽量不往那个方向撤,我希望你们也同样能够做到。”
她转身,济善在她背后说:“你对其他两个仙人也是这个要求么?你给祂们提供了什么好处?”
阿黏侧过身来看着济善。
“和给你的差不多吧。情报,真相,还有一些武器。”
“假若他们不守信用呢?或是他们最后到了无法守信用的程度?”
阿黏摊开手:“那大家就都死啊。”
她再度转过身,自言自语地走开:“全部都死掉,在地下相会,怎么不是团圆?我有很多人想见的......”说着哈哈笑了两声,自顾自地走开了。
白玉京是除了疯子都不要么?
但无论如何阿黏给了她非常重要的消息。
与其说是符纸,倒不如说白玉京的那些守门人在大昭的国土上设了一个极其强悍的法阵。
真是可笑,像那些修仙的人一样可笑。
济善见过那些痴迷于修道的人类,他们背着只能吃五日的干粮,千辛万苦地花费五日攀登上云端的山顶,然后把攀登的绳子割掉,盘腿坐在山中等待神启。
当年孟巽带她在山间跋涉的时候,经常在高处的山洞中发现这种尸骨,他们盘着腿死在山洞中,因为避开了风吹日晒,所以尸体风干得很好,很多年都不会散架。
孟巽每遇到一个,就会被他们上香,念一些经文,说他们无论如何也算作是先祖了,没有丝毫修为的人不会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来到这里。
济善说人不可能通过这种办法成仙。
这世间的修仙根本就是一个骗局。
鱼能通过不停的游动变成人吗?既然如此又为什么将人称作人,把仙称作仙呢?在世人眼中,难不成仙就是会法术的人?
仙就是能够随时满足自己欲望的人?
至于什么天庭,天兵天将就更可笑了......济善从来没见过。
假若有天庭,有哪怕天庭的一个仙人,她都不会自己在世间流离这么多年!
所谓母神,也只是世间存在的规则。
虽然她总是叫着妈妈,可对仙人来说真的有妈妈那种东西么?母亲是人类的称呼,她在最开始诞生的时候根本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意思!
在她记忆中不止一个人,甚至连孟巽都问过她,知不知道天上是什么样子?自己的修炼可否正确?能不能因此成仙?
她说不能,他们再拿出许多古籍和例子做证,企图说服她。
......太可笑了。
人类自己编纂了天界的一切,随后自己规定了修仙的规程,再前赴后继地按照前人编纂出来法子的验证成仙之路。
能够及时出现惩恶扬善的天神,会下界与凡人相恋,或与其他神仙几世纠缠凄美婉转的仙女,甚至于下凡历劫、作为神童转世的仙人。以及在最为被人津津乐道的,做尽善事得道成仙的好人。
在世人所编纂的传说和故事中,所有的仙人其实都只是人类欲望的投射,那并非真正的“仙”。
以至于当真正的,不通世情的生物出现时,人们先是自作多情在祂身上套上仙人的期许,再因为祂的种种行径而失望,最终将祂视作敌人。
而只要祂还保持着类人的模样,人类又会在敌视的同时,对祂依然抱有感化的幻想。
就像谭延舟在做的一样。
他依然还抱有想要“讲道理”的幻想。
但无论是孟巽,还是谭延舟的做法,对济善来说都很傲慢。
凡人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