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兮吸吸鼻子：“是是是，你厉害！可是这世间至高无上的天道，谁敢跟你比。”

“怎么样才能救你，嘟嘟？我要怎么做？”小丫头此时此刻再也不是威风凛凛的神龙，只是在他身边长大的丫头。

“你说过的，会一直陪着我的。”小丫头固执而又倔强。“你是亘古存在，一定知道自救的办法的是不是？”

可回答她的，只是沉默。

汐兮心口一痛。

冰冷的手落在她毛茸茸的头发上。“丫头，我要走啦，我得回天上了。这一次，就当我食言而肥，好不好？”

鼻音瓮声瓮气的，汐兮摇头：“不好，你都超重了，不能再肥了。”

天道噗呲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在人间相伴的岁月。

“丫头，不要内疚，不要觉得对不起我。”天道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临到头了，他到底是为了这片天地将她算计在内了。

天道在她耳边，低语着什么。

“愿与不愿，都在你。”天道无情，不无道理。“若你不愿，日后大可去魔族。”

届时，这人间怕是不行了。

重归混沌，也许，魔族尚且能生存。

“再见了我的孩子……对不起……”天道的时间到了，再也维持不住人形，化作金光，飞往云端。

他坚持不了多久了，最多、最多也只有两日可活。

再后来，无论汐兮如何呼喊天道，对方再也没有回应过她。因为，他存留的能量……也只够勉强支撑最后两日的天地而已。

天道累了，真的累了。

至于三界未来，他无力操心了。

千百万年以来，他算计过多少人，从未有过愧疚；也许，凡间真的有毒吧。

无论汐兮做出怎样的选择，他都支持她。

这就是天道衍生以来唯一的一次私心。

他没有告诉汐兮的是，无论是否重回混沌，这八荒六合之中，所有的生物都活不下来，但汐兮可以。

因为，她是祖龙的女儿。

因为，她也是混沌之体，神魔一体。

与当初那三千神魔一致，与鸿钧老祖、魔祖罗睺同宗。

“咳咳咳，咳咳咳。”羲黎还没死透呢，他一脸悲哀的看着云汐兮。“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一心维护的天道。还是算计了你，如当初算计鸿钧那样。”

“大道至简，天道无情。他永远只会为了所谓的大义而牺牲掉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存在。”羲黎一动不动，唯有那张嘴巴还能叭叭。“曾经的龙凤麒麟三族是微不足道、妖族和巫祖也是微不足道的……我还以为你会是那个例外。”

讽刺之意甚浓。

云汐兮收拾好情绪，再起身时已是淡然清冷的样子了。

她一点一点擦干泪水，忍不住怼回去：“你又好得到哪里去呢？不过是茍延残存，剩这最后一口气罢了。”

“羲黎，我不知道你与女娲有何渊源……和你竟然丧心病狂的想要让她堕魔！以入魔的方式重回人间。”

“嗤，幸好你没成功……我若是她，重临人间的第一件事就是与你恩断义绝，宁愿从不曾与你相识相知。”

说完，云汐兮不愿再与他纠缠！

嘟嘟回天上去了。

血池鬼魂超度了。

人已经被救出去了。

神像塌了。

偌大的山洞，只剩下自己和羲黎。

云汐兮不再给羲黎一个眼神，走下祭台，抱起蛟龙尸骨，在山洞之中消失。

“地藏无极，万法合一，红莲业火燃罪恶。”

熊熊烈火在山洞中燃烧，这世间唯有红莲业火既不会破坏长白山本来的面貌，又能燃尽一切邪恶。

这是云汐兮留给羲黎的最后一个礼物。

云汐兮最后的那一句，可谓诛心；羲黎，本就活不了了，倒不如留在这里，与她的神像一同埋葬。

羲黎躺在空荡荡的祭台之上，眼睛灰蒙蒙的，无知无觉的顶着落在祭台下的那颗石像头。

石像眼睛与他的，诡异的撞在一起。

“所以，你真的会怪我，会恨我……对吗？”羲黎眼角流出血泪。

“为什么？”

“既然创造了我，又为何独独抛下我？”

“他自封在火云宫中不出，你也将自己困在娲皇宫中再不出世？”

“那我呢，我算什么？”

“凭什么最后是我承受着这永生永世的孤独？”

“女娲，我这一生，为你而生为你而活……你却从不肯正眼看我……女娲，你可知道，我的心？”

黑色的瞳孔淡了。

羲黎最后的思绪回到洪荒，女娲造人的那一刻。

女娲，大地之母，功德成圣。

最大的功德，就是创造了人类。

鸿钧老祖三次讲道，三清和女娲乃是关门弟子，西方的准提二人则是记名弟子。

在第一次讲道的时候，收的记名弟子，得到了蒲团，得到了鸿蒙紫气，得到了日后成圣机缘。

然而，以上名单没有伏羲。

女娲和伏羲是妖族出身，根基浅，第1次讲道的时候不敢太过打眼，否则就会跟红云（鸿蒙紫气后被鲲鹏妖师打劫）一个下场。

那时的他们谨小慎微。

然而女娲和伏羲感情一直都很好，伏羲从不因那场机缘而心生妒忌，反而鼓励女娲。

可，女娲日后成圣了，他怎么办？

三界六道，无论是鬼也好，神也好，仙也好；唯有圣人不死不灭。

也就是说，成不了圣的伏羲，终有一天会与女娲生离死别。

于是，伏羲加入帝俊的妖族阵营，另谋机缘。

在伏羲为妖族奔波的日子，女娲则一人守在大地之上，苦心钻研成圣之法。

她有所感应，感应却过于模糊。

那时候的时间与而今的时间不一样。三界中存在的种族，时间稍纵即逝，动则百年。

那一日，女娲经过河畔，呆呆的望着水中的自己。

眨眼的功夫，已经几百年未能与兄长见面了；一种名为想念寂寞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女娲灵机一动，正巧从前在那葫芦藤上得到了九天息壤，这不派上用处，捏出来两个人。

一个仿照自己的模样，一个仿照兄长的样子。

两个人儿一脱手就有了生命。

看着二人相敬如宾，女娲仿佛看到了从前相伴的自己与兄长。

也真是有了这个灵感，女娲便有了后面的造人功德。

此处不提后话，从这两个小人儿开始。

这天地间的第一个男人和第一个女人……后来，女娲为二人取名。

第一个女人名为腾蛇。

第一个男人名为羲黎。

那时的女娲是多么天真，想法是多么理所应当。在她心中，腾蛇和羲黎，应该同她和兄长一样，从此以后相亲相爱的在一起。

可她哪里知道，这人间创造出的第一个男人，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到的是她，而非腾蛇。

即便腾蛇长得与她一模一样，可追究不是她！后世有一句话说的极为恰当，当你见识过这世间最好的存在，其他一切都不过是将就、是赝品。

伏羲在妖族忙活的那些日子，女娲日日对着羲黎诉衷肠。

她将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两人当做是除了兄长以外最亲近的亲人、朋友。

其实，正如伏羲永远不可能将腾蛇错认为女娲；女娲也永远不可能将羲黎当作是伏羲。

伏羲与女娲的感情，也许这世间唯有三清最能感同身受。

可是羲黎不是，他不是伏羲，远没有伏羲的睿智。

他，错解了女娲的意思。

直到有一天，伏羲回来了，羲黎终于明白了什么。

再然后他与女娲临近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那一日，妖族和巫祖最后一战，伏羲身亡；感应到的女娲怒不可遏，离开道场，再也没有回来了。

听说，后土娘娘化身六道，她送那人投胎去了。

她不仅送那人投胎去了，她自己也跟着去了，成了那人在凡间的妻子，与他白头偕老。

听说，投胎成凡人的那人功德圆满，成了火云宫中的三圣之首。

听说，人族和妖族开始掀起纷争。然后，她带走了腾蛇，留自己看护弱小的人类。

再后来，她的道场迁往九十九重天外。

天界与人族的建木，断了……他被彻底的留在人间。

那些年他兢兢业业的引导人类步上正规的生活；带领着他们过得越来越好。

人间，建立起王朝。

直到，帝辛于神庙中冒犯了她，她之神迹降罪殷商王朝……那一刻，羲黎终于明白了，她，忘记了他。

宁愿与轩辕坟中的三只妖精交涉，也绝口不提他一个字，仿佛忘记了有他的存在。

再后来，在天道的干涉下，她陷入了漫长沉睡中，自此再无消息。

而他从此，滞留在这片土地上。

时间时间一点1点过去，他望着房间，这一张张他曾经救助帮扶过的人类后代的面孔，开始觉得厌烦。

是的，人族兴旺生生不息，而那股子厌烦直接转变为怨恨。他，不再帮助人族，甚至将这个种族放到了对立的那一面。

对那人的思念，日日夜夜百年千年的折磨着他。

终于，羲黎彻底丧失理智，他疯了。

然后他就开始谋划，选择了最极端的方法，只为了与她再一次相见。

并且，要将她永生永世的留在这片土地上。

什么圣人，什么神位。

他宁愿灭世，宁愿她堕入魔道，也要一意孤行。

当然，最后失败了。

红莲业火能够洗涤一切爱、恨、嗔、痴……大火烧着了羲黎。

这一刻，羲黎突然想，若此生再也见不到她，这样死了也好……总比永生永世永无尽头的思念、疯魔要好。

一切都结束了。

云汐兮就在长白山下，埋葬了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