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去隔壁,把铁皮箱子里的火开启!不能让行尸走肉出来!快!”
可、师傅!
白若若一咬牙,跑了出去。
机关,机关,焚烧的机关到底在哪里?
找到了!
好重!
白若若满头汗水,终于在隔断间里找到了机关。
力气不够,她索性把自己整个吊在那机关上面,用身体的力量将它拉下来。
而停尸间里,铁皮子箱已经有五六具尸体跑出来了。
围攻云汐兮。
因着白光化石防守,骷髅+活尸奈何不了云汐兮。
可,一味防守不是办法。
那黑气,不是阿阙、阿姐、小和尚有没有中招!还有青青……巫达!
“丑丑,你真的不害怕这些尸体么?”云汐兮突然发问。
女丑擡了擡眼皮,冷漠的回答:“不怕啊,尸体而已有什么可怕?”
所以,因为她不怕,就要被丢下了吧。
女丑深知人心,云汐兮明显更在乎百里阙,更在乎云雪兮。的确,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她都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那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接你好不好?”
女丑青白色的脸上泛起点点讽刺。
果然如此。
人类的情感,就是这么昙花一现,当不得真的。
她垂下眼帘,闷声说了一句:“好啊。”
那双抱住她的温热的手,放开了。
一股子冷气,撺掇出来。
真冷啊。
就在女丑胡思乱想时,她的脖子突然感觉到沉甸甸的。
低头一看,是,她脖子上佩戴的那颗石头。
能够百邪不侵,防守能力MAX的石头。
女丑慌了,她猛然擡头,云汐兮面容近在咫尺。她,竟然亲手将保命之物,戴在她的脖子上了?
“丑丑乖,不要怕,我将石头留给你,这些玩意儿伤不了你!”云汐兮慎重不已,“不要将它取下来。你若害怕,就蒙上眼睛呆在这里;你若不怕,就试着上一楼去。”
说完,云汐兮一手一叠子黄符。
“地藏无极,鬼听我令,十级定身咒!”
是的,没有听错,此咒是针对鬼魂的。
云汐兮是第一次对付行尸走肉。
她实在是不知这定身咒有没有用,能维持多长时间!
只好试一试了。
再追加一纸黄符,双重定身。
女丑一言难尽的望着云汐兮贴符的背影。
所以,她既然已经将这一屋子的行尸走肉给定住了,又何必将傍身宝物给了她?
云汐兮松了一口气,看来定身咒还是有用的。
她回过身去,自然而然的亲了亲女丑额头,一字一顿:“丑丑,姐姐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不要怕!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老是胡思乱想,会长不高的。”
她蹲下身:“你试着,相信我。除非我死,姐姐不会丢下你。”
原来,女丑的不安,甚至是骨子里已然形成的一种名为病娇的病态以及愤世嫉俗的不安全感,云汐兮一直都看在眼里。
“等我。”云汐兮揉了揉女娃娃毛茸茸的脑袋。
说完,云汐兮就跑出去与白若若汇合了。
“师傅,我们现在是去四楼还是先去找其他人?”
“先去找青青,这里的异状不会放人出去的。只要人还在这里,就一定找得到阿阙他们。青青那边,我担心巫达那厮玩儿手段。”
更重要的是,此方异状,云汐兮怀疑就是出自巫达的手笔。
若当真如此,解决了那个男人,说不定根源也就解决了。
师傅二人走完了,交谈声已经听不见了。
女丑坐在白色架子医用床边上儿,腿短,触碰不到地面。藕节一样的腿儿一荡一荡的,细碎刘海挡住她的眼睛。
她摸着项链,久久不愿动弹。
那石头,摸着光洁,凉凉的。
面上瞧这其貌不扬,放在手心的质感却出奇的好。
女丑不知是爱不释手,还是太过于受宠若惊。云……汐兮她,真的将这东西留给她防身么?明明,从她的角度来说,她已经将停尸间的危险将为最低了。
眉心,还残存着她留下的温度。
热热的,烫烫的。
与汐兮认识,被迫跟着她离开矿山,然后她带着自己上京都,竟是此方繁华世界。在矿山时,汐兮就跟她说,不会丢下她,会保护她。
女丑,从未真正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当然她不否认,有几个瞬间,女丑曾为之动摇过。
可那,仅仅是动摇。冰封太久的心,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人类只言片语就彻底融化呢?
方才之前,女丑作为一个旁观者,欣赏云汐兮。凭心而论,那个女孩儿所做的,已经远比普通凡人好太多了。
即便是如此,女丑从未真正走心过。
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就连女丑自己都不知道,自个儿如今这副鬼样子,真的会有被人救赎的一天吗?她深知,自己多疑多思,再也学不会信任其他人。
尤其是,一个人族。
可,现实机遇就是这样,让人措手不及。
打脸来的太快了……女丑很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亲了她一口。
还,揉她的脑袋了。
人明明早就走远了,她的温度却留了下来。随着时间1分一秒的过去,不但没有消散,反而从眉心传入冰冷的躯壳中。
注入早已停止的,已经满是腐朽伤痕的心脏之中。
如果,肉眼看得到她的胸膛的话。
一定是在这一刻,满室灰色渐渐恢复彩色。
咚咚咚,咚咚咚。
女丑不适应的捂住心口,那是,她心脏跳动的声音吗?怎么会呢,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女丑终于明白,原来,她竟贪恋她给予的温暖。
那个孩子,用她在危机下的选择,用她不经意的行动,打动了她!女丑有些手足无措。
有人懂那样的感觉吗?
当你千万年前被家族舍弃,被天道抛弃,流转在人间大地却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样子的日子过得太久太久了,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她做出了不同于旁人的选择。
女丑闭上眼睛,置身在回忆之中。
过去须臾数年,这个世界带给她的满是疮疤和丑陋。
那些不好的过往,最终被一张笑吟吟的容颜取代了。
女丑想起来了,那日矿山初遇,她突然出现就是这样抱着她,捂住她的眼睛,唯恐她被世间丑恶污了灵台和眼睛。
却不知,被她救助的自己,才是这世间最污秽的存在。
在卫生所她已经做好了再次孤身远行的准备,是那个女孩儿兴匆匆的又跑回来,抓住了她的手。
刚才,黑气攻击,她的第一反应仍然是用自己来护住她。
那颗小小的石头,确实那人将自己的命放在她的手心里,以此维护她的性命。
女丑彷徨了,犹豫了……她,动摇了。
“你如此费心救我、护我,你可知,我是什么?”女丑再睁眼时,瞳孔竟是猩红血色的。与恶鬼和妖魔的不同,她之猩红,更像是手术台上流淌着的人类鲜血。双手抚上眼眸,“若你真正看到我的本来面目,会后悔吗?”
女丑动了。
停尸间的行尸走肉的也动了。
云汐兮的担忧不无道理。尸体,已经没有三魂七魄了,对付鬼魂的道术用在他们身上,时效会大打折扣。
这才不过十分钟,定身符咒就已经失效了。
好在,铁皮子箱里头剩下的十几具已经烧成了灰。
即便如此,屋子里也被挤得满当当的。
行尸走肉们将目标锁定在女丑这里。
女丑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两腿儿一蹬直接站在床架子上,顶上的吊灯摇摇晃晃,晃眼睛的很。
她看着这些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围了上来。
一个个看着她的眼神,宛如她是乞丐碗里头的那坨肉。
垂涎。
“那个孩子,她天真善良,总想着给你们留下一线生机。若换成是吾,定然将你们挫骨扬灰,打入万丈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女丑提起云汐兮时,眼眸中流淌着再也遮掩不住的温柔。“她谁都想救,总是泛滥同情之心。吾能怎么办呢,又拦不住她。”
“看在那孩子的份儿上,吾留你们全尸!”
“谁胆敢在拖她的后腿儿……哼!区区尸身,今儿个别想从这里离开。”
一个个饭桶有什么用,除了给汐兮添堵?
一声似狼似虎的叫声从女丑嘴里冒出来。
穿破云空。
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的动物发疯似的暴走、嚎叫,搅得家家户户不安宁。
恐慌,那是动物面对危险时的直觉。
那盏吊灯,连同外面的玻璃罩全都碎。
停尸间黑了下来,唯有天窗透下来的月光勉强能够视物。
月光之下的女丑,青面獠牙,哪里还有半分孩童稚嫩可爱的样子。
两只又尖又长的牙齿,从嘴巴里伸出来。
脸上不再光洁娇嫩。布满了纹路,像是鳞片,可一定不是鳞片。反倒像是干裂的土地形成的天然纹路,经久年长,便长成了现在这模样。
鬓角处延伸至颧肌,似是烧伤。
果然,她本尊模样正印了她的名字——女丑。
血盆大口一张,气势全开,只一声怒吼,镇得行尸走肉抱头乱窜,痛苦得不能自已。
再无战斗力。
这就是来自于食物链顶端的压制。
一个个倒地不起,似乎重新又变回了正常尸体。
那团青铜黑气又出现来,这一次,它幻化成一张脸。
一张,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脸。
女丑眉心一动,眯起眼睛,认出了这张脸:“吾早前就感应到了黑团之气有些熟悉;原是有人得到了蚩尤旗,并驱使了它。”
三界之中,早有传闻。
那日大战后,有人说蚩尤已经死了;这些年下来,也不乏其还存活的声音。
比如,云汐兮在苗疆遇到的蚩尤石窟。
还有现在,那把蚩尤旗上残留的一丝残魂。
“是了,吾早该猜到是你。驱使死人尸身……那日在赤水河畔,你那一众战死的兵将,正是用此法回归故乡。”女丑横眉冷对。“九黎一族早已汉化,黄帝那厮也早登极乐。蚩尤,如今的人间没有你所留恋的了,何必纠缠?”
蚩尤残魂横了她一眼。
眼睛瞪如铜铃,四下打量,好像在找什么人。
女丑认出了他,他难道不认得女丑了么?
却只是扫了下方,又洋洋洒洒的离去。
这,不符合蚩尤秉性。
女丑分明看得清楚,那厮处于盛怒之中。又像是在找什么人,莫非是遇到了仇人?
咳咳,当然,自己算是仇人之一。
它在找什么呢?
方才,汐兮在这里。
女丑:汐兮?嗯?嗯!
“不可能,那丫头怎会与蚩尤结仇?”女丑急了,蚩尤那厮生性好战,后来败于黄帝手里,摇身一变变成了人间战神。
蚩尤旗通常就是战场上所用的。
而后不少大人暗暗揣测,人间之所以纷争不断战乱不绝,不免就是那把蚩尤旗给撺掇的。
上头竟留有一丝蚩尤残魂,那就难怪了。
“不不不,不可能是汐兮。”女丑立马否决,“蚩尤旗应是这才现世的,不可能与汐兮有过节。”就那丫头的脾气,若早早遇到那旗帜,那不得打个天翻地覆。
哪里还轮得到蚩尤残魂趁火打劫。
女丑哪里知道,在遇到她之前汐兮的遭遇。
更不会知道,她在人家石窟里留下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
这口又大又圆的锅,看样子暂时只有扣在百里阙头上了。
女丑心思一转:“莫非,是发现了百里阙?”
当年结下的仇怨,百里阙可占百分之八十。
女丑摸摸下巴,踹了一jio尸体,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从停尸间离开。“是了,那厮当年可没少拉仇恨,不怪蚩尤变成残魂了都还记仇!”
“啧啧啧,汐兮怎么就看上那个男人了呢?”
“怕是被皮相给骗了。”
“哼,看在丫头的份儿上,吾纡尊降贵的救一救你,免得到时候真的死了,惹得丫头伤心落泪。”女丑瘪了瘪嘴,满脸写着不情愿。
既然百里阙都要救了。
顺便也救一救云家姐姐,和小和尚吧。
总不能都指着汐兮救人,她又不是哪吒,三头六臂。
再则,汐兮的精力都留着保护她了,体力不支,她不得搭把手?想到这里,女丑心头美滋滋的,脚步都轻快不少。
重新回到一楼大厅,女丑才发现,被蚩尤残魂控制的不仅仅只是停尸间那几具尸体而已。
整栋楼的活人,都变成了活尸。
女丑脸色大变,再也不敢慢吞吞的了,赶紧找人去呀!
因她种族压制,那些活尸如临大敌,根本不敢近身!如此一来,女丑找人倒是比云汐兮方便得多。
如入无人之境。
这头,云汐兮和白若若从另一头消防通道上楼,与胡青青所在的并非同一个,两边完美错开。
师徒二人好不容易爬上四楼,楼道里面空荡荡的。
入口守门一个人影也见不着。
审讯室也空荡荡里,哪里还有巫达和胡青青。
“该死的,那糟老头子,当真觊觎青青!老娘抓住你,非得剥你的皮,抽你的筋!个老不休的!”白跑一趟,你说汐兮能不着急吗?
白若若捶胸顿足,哭丧着脸:“师傅,这下可怎么办呀?可以像找帝己妖气那般,寻找青丘少主的下落不?”
云汐兮眼眸一亮:“对,那妖与青青的法术同出一宗!她既然将青青当做是容器,必定与她形影不离,找到了她不就找到青青了么?”
“千纸鹤,上!”
千纸鹤重出江湖。
并未飞向窗外。
反而在楼道里打转,而后确定了什么,只身朝着另一条消防通道里飞去。
巫达等人,竟然没有逃远。
云汐兮喜出望外,赶紧追了上去。
这一回是她猜错了。
她嘴里无比嫌弃的巫达门主,玩儿的是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那个人精,躲在角落里,见云汐兮走了,这才慢吞吞的跟上去。
千纸鹤飞到三楼的位置,就停下来了。
隐隐传来佛音。
是,难言吗?
云汐兮不疑有他,径直就闯了进去。
“难言,青青跟你在一起吗,可有受……伤。”兴匆匆的,迫不及待的,人未至声先到。
然后,收尾收得如此仓促。
在真正见到二人的那一刻,云汐兮猛然的捂住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是我唐突了,唐突了。”
白若若还没看清呢,就被师傅一连推着三下往后走。
“咋了咋了,师傅?我啥也没看见。”
“你还是个宝宝,看啥看!”
难言小和尚许是为了唤醒胡青青本尊的神志。
也是因为楼中突然弥漫的蚩尤旗里钻出来的气息。
他沐浴在圣洁的光芒之中,佛光熠熠,醇厚敦实的佛音源源不绝的输出。
本该是庄严严肃的画面。
画风落差,就落差在他身上倚靠着一个女子。
女人倚靠在他的膝头。
是那么亲昵,那么和谐。
然,佛门最是清静,怎能与女色联系在一起?
如此冲突的两种元素并存在同一幅画里,像不像西方伊甸园中的圣洁诱惑?
黑暗与光辉交织。
本不该同时存在的太阳星与太阴星同时悬挂在高空之上。
释放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所谓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