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种,绝不可存在于人间!”
“刘春雨,你大逆不道!你是罪人!”
“罪人!”
一声声谩骂,一句句定罪。
刘春雨从痛苦中勉强拉回神智,哭喊:“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想的……能不能让我生下它,它在求我,求我将它生下来!”
“哼,孽种!”
云汐兮这个暴脾气,压不住了:“口口声声孽种孽种,那是地府审批正经投胎的灵体,碍你们什么事了?”
“你牛逼,日天日地日空气,连人家拉屎放屁都管?地府投胎都管?”
“你咋不上天?”云汐兮开启嘲讽MAX模式,“哦,我忘了,牛逼的地缚灵根本离不开这片地界!欺软怕硬,女人欺负女人,瞧把你能的!”
地缚灵一窒,勃然大怒:“人族小辈,竟敢口出狂言!你竟然敢,对烈士遗孀恶言相向!”
所以说,这些自以为大人物的反驳之词,就如此单调苍白吗?云汐兮掏耳朵,她听腻了!
然,地缚灵提到了烈士遗孀。
云汐兮压下火气,地缚灵生前满门忠烈,身有傲骨,宁死不屈,的确令人敬佩。
“地缚灵,天道在上,尚且给万物留有一线生机,你们为何不放过刘春雨呢?让她将孩子生下来,胎儿本无错,他……”
“住嘴!”
混合之音绕梁三日,震得白若若几人耳朵生疼至极。
不知是那句话,哪个字戳碰到了逆鳞个,地缚灵勃然大怒。
“什么无错!孽种的存在就是大错特错!”
“你可知,刘春雨是有丈夫的,丈夫在救援火灾时身亡!”
“你可知,去年9月当家的就已经死了!”
“距离现在,大半年了!你说,她腹中之子,是不是孽种!孩子的生父,不就是外头的野男人么?”
“入寡妇村者,自愿梳起不嫁!一辈子为男人守节……小辈,你问她,是否自愿上山,可有人逼迫她?”
云汐兮,沉默了。
“我寡妇村,百年清誉,绝不可毁于一旦!”
“小辈,你可是在贞节牌坊前亲口说的,守规矩三个字!”
云汐兮危险的眯起眼睛,周身气势磅礴,如海洋的海水来势汹汹:“刘春雨,是被你们逼死的?”
地缚灵,是执念怨气所化,它已经不算是鬼了,更趋于某一种“灵”。
有神志,有思维,有自己的喜怒。
它,对于危险的察觉,比普通鬼怪更加敏锐。
这女孩儿,好强悍的魄力!
刘春雨嘶喊着,眼泪与雨水混在一起,早已分不清谁是谁了。
肚子绞痛一阵接着一阵,可她听到了云汐兮对地缚灵的质问,在哭喊中她率先开口:“不,不是的,大人!是我,我是无颜在茍活在世界上,是我愧对牌坊,愧对寡妇村,愧对我死去的丈夫,愧对婆家。”
女鬼的哭,是那么凄凉,那双眼眸是那么悲恸而又羞愤。
“是我不贞不洁,不守妇道,我,该死!”
什么样的人,会说出自己该死这种话?
云汐兮心有戚戚,一股酸酸瑟瑟的感觉从心口蔓延开来。
“若若,回神,专心。”
白若若赶紧凝神,然,同为女孩儿,难免共情。这样的刘春雨,无论此事源头是什么,她散发出来的悲伤气息让人闻着落泪。
鼻头酸酸的。
云汐兮转而问刘春雨,不觉温柔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春雨凄凄切切,娓娓道来。
刘家村是偏远山村,这里的姑娘结婚早,大多年满十八岁就成婚了;先办酒席,待满20岁后,再去民政局领证,基本上这是常规操作。
这里,大多是村子与村子通婚。
最常见的方式,是相亲。
刘春雨则不同,她与丈夫——高展是青马竹马,感情打小就亲厚,能最后走到一起,村子里的年轻男女们无一不是羡慕。
高展是个有上进心的,他明白小地方就业机会不多,考公务员呢他学历不够,便花心思和经历考上了消防队员。
消防队员这个行业,虽然有风险,可胜在挣钱多些,又稳当。
这一干,就干了五六年了。
工作越发熟练后,刘春雨也就没有起初那般担心了。谁曾想,天不假年,去年螺髻山那场大火,竟就要了他的性命!
为了救山上独居的孤寡老人,高展在火势还没收拾住的情况下,再次返回去……然后再也没有出来了。
享年,28岁。
小夫妻,连个血脉都没留下来。
留下年迈的父母,和正直青春的妻子。
那场大火,波及山下村庄,也就是——高家村。高展家的房子烧了一大半,父母和妻子只能暂时搬到瓦片老房子上头去居住。
老房子太老了,地势又偏僻,二老根本不方便出入。
孤儿寡母的,日子太难过了。
刘春雨不忍二老担心她的生活,更不愿成为负担,为了给二老吃个定心丸,她收拾包袱就上了寡妇村。
其实,真的不是形势所逼。
她,本就不打算再嫁的。
世上,再不会有人比阿展对她更好了。
在二老无力阻拦的情况下,刘春雨早就替自己做了事关后半生的安排。
也就是这个时候,高展的单位传出消息,为了补偿因公殉职的消防员,正联系本地一个慈善家,补偿一套房子。
那位慈善家,正是——甘海。
当刘春雨打听到甘海这个名字时,她突然意识到,那是她小学同学。为了年迈的公公婆婆,刘春雨买了一张去京都的火车票,厚着脸皮去鼎峰地产,找上甘海。
故事,讲到这里,刘春雨惨白青紫的脸上,染上怨恨。
鬼目中出现裂痕。
她绝望而又无比悔恨,对上云汐兮的眼睛,喃喃道:“我只是,吃了一顿饭而已。”
就是,一顿,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之下的,一顿午饭而已。
刘春雨耿耿于怀,至死都不明白,为何会是这样的结局。
就在这时,放在田头的骨伞,突然就滚动到了地里头,伞把儿不经意散开了。
“刘德会”和“刘德敏”竟从里头跑了出来。
闻到了吗,闻到了吧!
仇人的味道。
它们找到了主心骨,凄惨而充满着仇恨。
头颅落地的那一瞬间,二人闻到了凶手的味道,就是,现在这个味道!
可是,同样的味道,却又两处源头。
一个是,鬼孕妇。
一个是,盘旋在高空上的,地缚灵。
兄妹二人左右开弓,各拦下一个目标,冲了上去。
黑夜,正是阴气盛而阳气弱的时候。
两团黑气,逐渐褪去,露出勉强还能称之为人的躯体。
“报仇,报仇!”
“为何杀我,为何害我!”
“还我,头来!”
没有头,分辨不出本来的面貌。
可,它们的声音……刘春雨听出来了!两行血泪从眼睛里,从耳朵里,源源不绝的流下来。
“是你们,是你们!刘德会,刘德敏……是你们!”刘春雨暴走了,全身卯足了力气,双腿拼命蹬出,试图站起来。“甘海呢?甘海,你给我滚出来,是你,是你们害了我,害了我!”
那顿午饭,美食佳肴,酒店更是她从未见过的富丽堂皇。
她是不喝酒的。
可,有求于人,两杯酒下肚,竟人事不省了。
然后她就断片了。
从一张两米宽的大床上醒来,那时的刘春雨,天都塌了。
身边的人,正是甘海。
她痛苦的抱着脑袋,根本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可眼下的情况告诉她,她,失贞了。
刘春雨失魂落魄的回到寡妇村,一眼就被贞节牌坊之灵给识破了……当夜,她熬不过内心煎熬,卷起白绸缎,两腿一蹬,就上吊了。
那时的她,根本必须知道肚子里有了甘海的种。
这鬼胎,在她腹中蛮狠生长,折磨的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怜刘春雨到死都还以为是自己酒后失德,德行有亏。
恨……她根本没意识到是被人家算计了,直到她死后,地缚灵出手杀了那三个人……再傻的人也该明白过来了。也是那时,刘春雨才知道,是刘德会兄妹在酒水里做了手脚。
甘海才得逞的。
是他们!
可笑的是,刘德会兄妹厚颜无耻,死了都不省心,竟然还敢上山出现在她的跟前,啼笑皆非的叫嚣着报仇?
报仇!
该报仇的是她!
是他们,毁她在前,否则又怎会有后面的事儿?自己又怎么丢掉性命?
“报仇,你们有何脸面报仇!”刘春雨又哭又笑,又得意又愤恨。“这叫报应,报应!你们懂吗?是你们毁掉我的清白,才会惨死!只恨,只恨我知道得太晚,我该手刃仇恨的,哪里会劳烦大人替我出手。”
“你们,该死!”
刘春雨情绪太激动了,白若若根本不好替她接生。
雨水打在脸上,生疼,云汐兮大喊:“眼下,你还顾得了仇人吗?自身难保,你知道吗?鬼,也会难产的,一尸两命!孩子没办法出生,它不能灰飞烟灭,其罪孽就会落在你的身上,从此你被地府拒之门外,沦为孤魂野鬼!要么消散在这天地之间,要么与地缚灵沦为一体生生死死不得轮回!刘春雨,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刘春雨倔强而又绝然,云汐兮的话并未触动她半分。
就连自己这条性命也舍得,刘春雨会在乎永世不得超生吗?
她,不在乎。
悲恸到了极点,早已麻木了。
白若若灵机一动,趁胜追击:“你不在乎自己,不在乎腹中孩子,那你丈夫呢?他是因公殉职的烈士,定然能够投胎的,下一辈家庭和睦,一生顺遂!那你呢,你在哪里?他的身边,再也没有你的位置了……”
刘春雨身子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