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队长更愿意称其为冷漠,人性的冷漠。
三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村口,其中还有个男人。比起那句尸体,这三人反倒更能引起村民们的注意。先前就说了,寡妇村里面全都是女子;年轻的寡妇,壮年妇女,垂垂老矣的老太太。
只不过,一眼望过去,年龄偏大,年轻的占少数。
这很好理解,而今这个开放的年代,能有一个年轻女人能耐得住寂寞,蹉跎大好青春呢?
女人们一脸警惕的看着那三人,山神,竟然放他们进山了?
一时之间,村里人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两方对视的空隙,云汐兮三人已经在贞节牌坊前了。
小李队长,是人民警察,代表着正义和良善的警察。
他大步流星上前,抱住她的双腿,往上一提,将尸体从绳索上放下来。
“住手!”
“小伙子,可不许乱来!”
“将春雨放回去,放回去!”
“哪里来的外乡人,不懂规矩!”
村民们七嘴八舌,却又不敢上前阻拦。
云汐兮勾起唇角,语调晦涩:“我还以为,寡妇村远离凡尘,固步自封,认不得警服呢!看来,你们还是有认知的嘛。”
“既然有认知,为何,不报警?”云汐兮蹲在地上,观察起尸体来。女性,看着挺年轻的,面容姣好……她的肚子……
有着浅浅的弧度。
她戳了一下,里面空空的。
云汐兮手指沾染地面上的尸油,磋磨手指:“尸油已经成型了,起码死了五天了。她,在这里悬挂了数日……”
拨开脖颈,那道绳子的痕迹很深。
若,再晚个一、两天,不需要小李队长放她下来,自己也会掉下来的。
寡妇村,是没有村长的。
她们,更像是自治组织,自己管理自己,自己统一思想和行为。
没有所谓的管理者。
若非要推出一位代表发言,那就是村里年龄最大,威望最高的那位老婆婆。二十五岁就守寡,养大一双儿女,一辈子为婆家守身。
人们都称呼她为花子奶奶。
花子奶奶垂垂老矣,姗姗来迟,女人们自觉让出一条道。
花子奶奶浑浊的眼睛中藏着几分睿智,她沙哑着不紧不慢说道:“若是他杀、命案,当然得报警,那是一个守法公民应当做的。可一个,自杀的人,自愿吊死在贞节牌坊上的人,需要浪费警力吗?”
这是个,与众不同的老太太。
与普通老妇人不同,字字珠玑有理有据,胸中自有丘壑。更重要的是,其见识,绝非只是一个乡下老太婆。
春雨,刚刚人群里,有人称呼这具尸体——春雨。
是刘春雨吧。
云汐兮不骄不躁,不急不缓:“自杀,也得报警的;由警察将尸身交给法医,法医确定其为自杀后,方能盖棺定论。而不是空口白牙说什么就认什么,您说是不是这理儿?”
三人中,刺头代表——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
花子奶奶掀开眼皮打量她:“我寡妇村不通外人,自有我们的规矩。”
云汐兮挺直脖子,反嘴相讥:“而我种花国的规矩,就是依法办事。寡妇村、皮子山,在我国境内吧?你们的身份证,是种花国发放的吧?”
言下之意,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法家规冲突时,该遵循谁,不容置疑。
好个伶牙俐齿的女娃!
花子奶奶落于下风。
云汐兮可不管,直接对小李队长嘱咐道:“这就是刘春雨,打电话回局里,找些女警上山。”
“可,局里就2位女警。”小李队长面有难色。
警察局,出了名的狼多肉少。
再加上条件辛苦,很难留得住女警。
“去其他分局调人手。”
见云汐兮坚持,小李队长赶紧联系人。
花子奶奶望着云汐兮,一脸不喜。也是,谁会喜欢一个大庭广众下半分颜面也不给的刺头呢?
从分局调人手,地处偏僻,路上可得花些时间。
这一时半刻的……
小李队长欲言又止。
云汐兮心知肚明,却十分坚持,表面上这话是回复小李队长的,实则是对花子奶奶说的:“该遵循的底线,不可撼动。我们遵守寡妇村的规矩,尽量找女警上山;而作为种花国守法公民,自杀者必须通报相关部门。”
话说得很明白了。
并非为难,我亦遵守了你的规矩。
小丫头嘴巴利索,处事风格倒匹配得上。
花子奶奶高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好啊,很好!既是女警,我们也说不得什么。然,我寡妇村有规矩,绝不留外人过夜……”
也就是说,这里没有外乡人的落脚地。
她们要等人上山,那便等着就是。
没吃食,没水喝,没床睡……放眼整个寡妇村,不会有人收留她们的。
细皮嫩肉的小丫头,经得住吗?
云汐兮耸耸肩,两手一摊表示:从前坟头、墓地,荒野不都睡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花子奶奶见她油盐不进,吟着诡异阴森口吻:“呵呵,春雨尸身悬挂自此,堪堪不过六日,按规矩明日黄昏才可放下来。你们一来,提前将人拽下来了……呵呵,小丫头,你可知,什么是好心办坏事儿?”
不待她回答,花子奶奶在众人的拥簇下欣欣然离去。
徒留下小李队长惶恐慌张:“我,是不是做错事儿了?”
云汐兮抿着唇,深深的望着远去的花子奶奶:“尸体放都放下来了,没得后悔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黄昏已至,家家户户房门禁闭。
云汐兮不知道寡妇村日常的作息是怎样的,可家家户户关门时那警惕的状态告诉她,她们似乎在害怕什么东西。
口风,相当的紧啊。
村口打开,似乎在说,随意你们进出。
只是,没有收容之所而已。
那道地平线彻底暗下来了,贞节牌坊底下,云汐兮、白若若、小李队长和嘟嘟守着一具早已断气的尸体,清清冷冷的被留在了那里。
小李队长狠搓手臂,意图将鸡皮疙瘩抛出去。
这几年他虽也办过不少案子,镇上的停尸房来来去去去过好多次。可真正与尸体过夜,还真是头一遭。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跳也不是。
暂且先蹲着吧,蹲麻了再站起来。
“刘春雨,就这么死了……这案子,彻底没线索了。”小李队长就着空档,将整个案子重新梳理一遍。“其实,她活着对案子也没什么帮助吧……除非,是她驱使了邪术,用诡异手段杀了那三个人。可,若她动的手,为何又要自杀呢?”
这种案子处处透着诡异。
女警上山,也不过是将刘春雨的尸身擡回法医部门。
与灵异相关,不还得云姑娘出手吗?况且,一具尸体,他自己就能擡下山的。
小李队长想不通。
云汐兮背后仿佛长了眼睛,洞悉他的疑惑:“小李队长,的确,再纠集人手上山,意义不大。你觉得,寡妇村,缺乏对国家、法律的敬畏之心吗?”
“地理环境,绝不是不遵守规则的理由。即便查不出什么,该走的流程必须要走的;否则今日自杀的人不管,那明日他杀也可伪装成自杀,不是吗?她们,被山鬼保护得太好了……有恃无恐,不好。”
“再则,这案子,总要搞清楚来龙去脉。糊里糊涂的判定两只鬼是非曲直,不是我的风格。”
小李队长,受教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局欣赏云汐兮的原因了。
天赋卓然者天下不知有几多;有的一心求道,有的自视甚高,有的桀骜不驯,有的离经叛道。难得有像汐兮这样的,功法一绝,心中又藏大爱。
敬畏生命的同时,胸怀祖国,心系百姓。
她,很是愿意跟着祖国爸爸的脚步,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行走于九州大地。
此情此性,才是最可贵,也是上层最看中的。
“那、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了?”小李队长心疼两个小姑娘忍饥挨饿。
却听云汐兮语焉不详,懒懒的说:“能入睡,再说吧。”
她,意有所指的瞥了若若一眼。
白若若心领神会,果然,她感觉得不错。
不知道是否是有了骨伞的加持,白若若对灵力波动,阴气波动变得敏锐了些。
夜间,风变得过于刺骨了,这可是三伏天呢!
有什么东西,从墙面、从贞节牌坊里渗出来了。悄无声息,无知无觉的……
零点,准时到来。
小李队长倚靠着旁边的石柱睡得可香。
云汐兮从休憩中突然惊起。
她动了,挨着她的白若若也动了。
白若若七手八脚的从地上爬起来,惊愕得指着贞节牌坊,它,变成了黑红色了。“师傅,你快看!”
那一把摸上去,烫手一样的赶紧将其收回来。
只这一下,白若若心惊胆战。
其力量,恐怖如斯,碰都碰不得。黑绿之气烟雾寥寥,朝着一个方向汹涌而去。
是的,那黑红之气并未理会旁边的几人。
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怨气,有点儿奇怪。”白若若仔细辨认,师傅说过,怨气是黑色,黑色偏红;可这黑气泛绿,是什么意思?
云汐兮揣起嘟嘟,往黑绿气息方向寻过去。
“将小李队长叫醒,赶快!”
白若若拖着小李队长,紧跟其上。
可怜小李队长,还在梦里里,被强制叫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一路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