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风云变幻,没一个准头。
是啊,她是妖怪!她是怪物!所以,为什么要救她呢?又凭什么救她?
吞掉她的大蟒蛇,好端端的自己炸了。
云汐兮发誓,在它腹中,她什么也没干。应该说,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它自个儿就炸了。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没有人能够理解那一刻,云兮兮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天翻地覆。
你看着她全须全尾,完好无损。然,有些东西,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唯有当事人自己才明白。
“救我啊……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姑姑。”
“我可是你,姑姑!”
她,不会救她对不对?
眼中的光彩终于熄灭了,纵有再多不甘,再多愤恨,远不及此刻面对死亡的恐惧。
云舒悦眼中的光彩彻底熄灭了,就在她陷入绝望时,身体被外力拉了一把。
身子腾空而起。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云舒悦就看到了,那条断掉的手臂在鳄鱼口中,鳄鱼不知被什么震慑住了,咬着手臂灰溜溜的就钻进水中去了。
云舒悦被粗鲁的拉了回来,重重跌落在石子儿浅滩。
她遍地打滚哀嚎,痛啊,撕心裂肺的痛啊:“我的手臂断了,我的手臂断了!为什么,为什么不在手臂断之前,救我!”
得了,救人还救出错来了。
“你就是个怪物,你就是为了报复我,好狠的心呐!”
云舒悦变成白发苍苍老太太时,她真的,一心想死,不想活了。天天叫嚣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天天闹着,要和云汐兮一起死,才能出心口恶气。
可现在,她不想死了!
真的,即便是拖着苍老的躯壳,她也不想死。
羲黎大人,那般神通……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这个道理,云舒悦终于明白了。
所以她怨,怨云汐兮心狠,救她救迟了!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晾着她,故意要她生不如死。
那双眼睛淬了毒一般。
云汐兮勾起唇角,踱步到她跟前。
此时此刻的云汐兮好陌生,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和漠然,那是一种对人族的轻视,对眼前这个人的生命的轻视。
她,蛮狠的拽起云舒悦的下颚,强迫她擡起头来与她对视:“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就将你再丢进去!我保证,这一次绝不会姗姗来迟……因为,我压根就不会再救你!”
云汐兮和颜悦色的,正气中透着一股子妖异:“乖乖带我们出去吧……你这伤口流血不止,再往犄角疙瘩里蹿,指不定还能引出些什么来。”
云汐兮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其实也不用对你说这么多,反正时间一长过失血过死亡的例子也不少。到时候伤口再感染,或是变成干尸什么的……”
啧啧啧两声,云汐兮在对方惊恐的注视下,手心在她脸上狠狠摸了两把。
不知咋的,云汐兮的手竟比寒潭潭水还要冷上几分。
云舒悦不可控的直颤抖。
上下嘴皮打架,一个诡异的念头冒出来:眼前这个云汐兮,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汐兮。”猫爷突然出声。
在它出声的那一霎那,围绕着云汐兮冷气才骤然褪去。
如风如云如雾如雨,来无影去无踪。
云舒悦无法,她是真想活命!挣扎着起身,用外裙裙摆简单给右手手臂做了个包扎,琅琅锵锵的给她们带路。
一路上,还真没闹什么妖蛾子。
白若若发现,此路并非原路返回,原来,入口和出口,并非同一个吗?
“汐兮,方才你吓唬她的时候,有模有样的,刚刚差点把我都吓坏了。”白若若后怕着,夸张的拍拍胸口。“哼,对付这种人,就该这样!不打不听,贱皮子就是痒,找抽!”
白若若半是玩笑的话,只换来云汐兮浅浅一笑。
最前方的云舒悦不经意抖了一下,冷哼。吓唬?怎么可能只是吓唬。
是她们离得远,什么都不知道。
云汐兮那女娃,分明是动了杀机。云舒悦的脸彻底藏在黑夜中,她敢对天发誓,倘若那时她真的多说一个字,此刻怕是被潭中鳄鱼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玩笑……嗤。
几人离主室越来越远了。
那枚沾着云汐兮鲜血的针还插在石像上,这会儿再看,鲜血顺着针身流下,没入石像中。
揉揉眼睛再一看,上头的血渍不见了,银针光滑得崭新崭新的。
叮……
银针,落在地上,声音是多么的清脆。
你再睁眼看看。
那尊石像化作红光消失不见了。
整座石窟,开始剧烈晃动,亦如那人之怒火,毫无预兆而又来势汹汹,堪堪有塌陷的风险。
地动山摇,给云汐兮一等人一种就要被淹没的危机感。
云舒悦本就老态,如今还受了伤,犹如惊弓之鸟害怕得不行。“发生了什么?你们是不是动了不该动的?”
几人加快脚程。
白若若没好气回答:“你还好意思怀疑我们?一路上,你不是跟着我俩么?扣扣搜搜,偷偷摸摸的人是你才对吧?”
“之前,这一路上可是什么动静都没有!怎么到你带路的时候了,就地动山摇大事不好了?”
云舒悦被白若若堵得,愣是没话反驳。
而后不服气:“我,我给你们带路,用得着再搞那些东西吗?我自个儿都不想活了是不是?”
身后,落石的声音,建筑物倒塌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别废话了,云舒悦,往哪边走,赶紧的。”
云汐兮二话不说,将云舒悦整个扛起来,顶在肩头上:“左边还是右边?”
云老太太的脚程实在是太慢了。
“左边。”
云舒悦也知道眼下情况紧急,被人顶着跑,总比被丢下好。
一个飞奔,一个指路,配合得竟还不错。
“从这个洞口,爬出去,爬出去就到地面了。”
眼下,谁也不管云舒悦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的,也没有那个时间分辨。
说白了就是,云舒悦指哪儿打哪儿。
谁能想到,出口只有狗洞一般大小呢?
钻进洞里,云舒悦是伤患,只能爬最前面。后面轰隆隆的声音此起彼伏,震得耳朵都在鸣叫了。
顾不得一身狼狈,不知爬了多远,终于,到头了。
云舒悦不知是太过高兴,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从洞口处滚了出去。
而后是白若若,最后才是云汐兮和嘟嘟。
若若出去后,竟半点反应也没再传回来。
外头静悄悄的,太过安静了。
云汐兮不明所以,等重见天日呢,她终于看清楚了外面。
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空。
白若若被人压着,捂住嘴;云舒悦则正在重新包扎伤口,耀武扬威的看着她。
此人,狼子野心,就不该救她!
在黑苗寨众人目光不善之下,云汐兮从洞口爬了出来。
原来这所谓的出口,就藏在黑苗寨祭台神庙之内;山中突然地动山摇,惊得黑苗寨的人误以为惊动了神灵,几乎所有人都涌向神庙。
就连外头,祭台上的祭神仪式都还没走完呢!
就在他们惶恐不可终日时,黑苗寨的云老婆子钻了出来;据说,是里面那些威胁她的人,惊动了神灵,给黑苗寨带来了危机。
众人怒气腾腾,吃了外人的心都有了。
黑苗寨的寨主是为首的一老头,姓黎——黎昌盛,人称黎掌司。已九十岁有余,身子骨很硬朗,看着跟六七十的没两样,
在白若若现身时他就已经认出她了,脸色更不好。
心中的天平偏向云婆子。
黎掌司拄着拐杖,闷声道:“白家的丫头,白若若。哼,怎的会出现在我黑苗寨神坛?”
“这是不是你白家处心积虑想要破坏我祭神大典的阴谋?”人群中,有人喊道。
从白若若出现的那一刻,已然掀起了众怒。
白若若不能说话,看向云汐兮的眼色担忧极了。“呜呜呜,呜呜呜!”
云汐兮叹了口气,无奈解释:“如果我说,神秘的石窟是云老婆子引我们进去的,你们信不信?”
黎掌司努努嘴。
云汐兮又说:“我一个外族人怎么会知道你们的秘密所在?这条密道恐怕掌司你都不知道吧?”
云舒悦哭爹喊娘:“掌司,你可别听她的,这女娃娃惯会花言巧语的。我们不知道白家的人一定知道了!是他们威逼利诱,你看,我这条胳膊都是她斩断的。”
众人一听,可不得了。
“斩断老婆子的手臂,这女娃竟如此狠毒!”
“白家人卑鄙无耻,太可恨了!”
“当家的,今日之仇,我们与白家势不两立!”
“掌司,不能再退让!不可再息事宁人了呀!”
这两族实在是有意思。
白苗族以为,自个儿才是忍辱负重不计较的那一方。
黑苗族竟也是这般以为。
反正双方都认为本族才是受委屈的那一头。
正如云汐兮猜想的那样,黑苗寨亦对白苗族意见颇深。
云汐兮试着与黎掌司沟通:“掌司,老婆子满口胡言,若她当真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又为何独独找她带路?找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带路吗?”
云舒悦急了:“死丫头,你胡乱说什么!掌司,她个外族人,信不得啊。”
黎掌司目光如炬,问她:“云老婆子,你先解释一下。”
“我……”
就在云舒悦支支吾吾时,外头喧哗声不断。
黎掌司赶紧带着族人们出去查看,只来得及看到,象征着蚩尤大神的食铁兽神像,轰然倒塌了。
碎成一片一片的。
庙宇外的族人,纷纷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
嘴上哭喊着,泣不成声。
如临大敌,好似末日就在今日。
云舒悦趁机大喊:“掌司,我的族人们。是白家的白若若,带着外族人擅长我们黑苗寨,惊动了大神,才惹下这等祸事!”
“九黎吾主之主殿,就藏在这神庙背后的石窟中。不知歹人从何处得到此等机密,处心积虑进入石窟,惊扰了大神,现在,大神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