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祭神大典
◎女娲神庙,暗藏古卷◎
她回眸,望着汐兮清澈见底的黑眸,娓娓道来:“黑苗族和白苗族,其实一开始是一体的,是统一的。”
“可有一天,黑苗族闹起分裂了,他们,是叛徒!”
正是因为那场变故,白苗族对叛徒深恶痛绝。
“他们背叛了自己的族人,背叛了信仰,背叛了良心!那一场分裂乱局,足足持续了5年。族人死伤无数,血流成河,直至彻底决裂,再也复往日情分。”
说到当年的那场恶战,白若若其实是从老一辈嘴里得知的,未曾亲身经历,仍倍感愤慨。
“之后,在车上你应该感觉到了。从此黑苗人和白苗人井水不犯河水,互相仇视。一代一代的仇怨累积下来,再没有统一的可能。”
“叔公说这就叫自相残杀。”
白若若苦笑:“就连我阿娘对黑苗寨都是那样的态度……现在苗族上下,谁还认为两族从根子上其实是一族呢?”
“我也是,只要一见到黑苗族的人,那股子愤恨就油然而生,控都控制不住。”
如果白若若觉得这样的对立局面是对的,也就不会说出上面那番话了。
云汐兮善解人意,一语中的:“你觉得,不对?”
白若若,沉默了。
沉默过后,眼眸深远,语焉不详:“很奇怪不是,每每冲突过后冷静下来,心里头又不是滋味得很。”
“小时候总是听叔公说,黑苗白苗本是同根生,曾经同心同德带领着族人们一次又一次走出困境。”
“两族本是手足弟兄,同心齐力,团结一心,才能其利断金。”
叔公每每说那话时,眼神中都流露出年幼的她不懂的情绪。如今长大了,白若若才明白,那是遗憾,那是痛恨,恨铁不成钢的恨!
“叔公断言,只有我们两族重新统一,才能真正强大起来。”
以前白若若不懂,可当她走出大山,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她才明白。强大,意味着什么。
在阿婆阿娘不知道浑然不知的情况下,白若若对两族,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看法。
而这样的看法,在她们看来,一定是大逆不道的。
“汐兮,你说,我这样的是不是没资格胜任掌司?”
这样的白若若倒让云兮兮想起童年时候。
那时的她也曾陷入过同样纠结。
纠结于少年时期的自己,到底能不能真正明是非,辨忠奸?会不会被人或者被鬼所蒙蔽,而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那段时间,云汐汐也是这样,忧思过重,做事瞻前顾后。内心不再坚定,变得犹豫不决,以至于差点死在恶鬼手上。
幸好有嘟嘟,方才得救。
事后,她隐晦的向外公提及心中疑问。
外公说:“心怀善念,坚守良知与本心。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那就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撞破南墙又有何惧?人并非死物,不做永远不知道结果;即便最后发现是错的,大不了回头是岸。”
“否则,此生终留遗憾。”
“心不甘,情不愿。后悔,是世上最苦的一味药了。”
云汐兮将同样的一番话,送给白若若。
云汐兮轻声道:“无论你想做什么,你绝非故意伤害自己的族人,不是吗?”
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另有一番风景呢?
白若若从纠结中脱离出来,胸口软乎乎的:“汐兮,你真是一个极其温柔的人呢!”
她的身上有种魔力,安抚人心的魔力。
云汐兮看着往来苗人一个个喜笑颜开,不禁好奇:“若若,你说的,抛弃信仰,什么信仰?那尊神像,我远远看着,是位女神。”
白若若仰着头,眉眼间流露出孺慕之色:“白苗族供奉的是,大地之母——女娲。她是苗族世世代代信仰的神祇,是功德成圣的娲皇!是人类之奇缘,是我族之圣母。”
下一秒,晴天骤然褪去,风雨交加。
“可,黑苗族,却抛弃母神!转而投向邪神怀抱!简直是不可饶恕,一个人连自己的母亲都忘记了,不配为人!”
说到了愤慨之时,情绪越发激动:“我族人已经很宽容了,甚至默许年轻一辈信仰科学。”
不再信仰母神,不再饲养蛊虫。
族中,也有不少旁支直接汉化,彻底融入主流世界!
掌司不也什么都没说吗
苗族是宽容的,绝非冷血不近人情。
黑苗族不一样,他们就是活生生的背叛!一心钻研,黑巫术、阴暗蛊术……他们,在苗疆人的道上,早已偏离正道了。
邪神到底是什么神?
云汐兮一路上都听见这样的字眼,却没有人真正说出那位来历。
云汐兮欲言又止,没敢打破砂锅问到底,因为白若若一脸不耻、羞于提起那位名字的模样。
“祭神节,是我苗族一年来最盛大的节日。”
“节日的前一天,净身焚香;当天,家家户户都会盛装打扮,徒步上山,聚集在神庙前。族中提前挑选八位圣手,由他们扛起猪牛羊上山,必须是活的,在神像前再宰杀,放血!”
“先,在神像前祭拜,而后才有资格进入神庙。”
云汐兮摸摸下巴有些奇怪:“神庙中,也有女娲神像么?挺奇怪的,庙宇与石像距离这般近,一场祭拜,连续叩拜两尊同一尊神。”
这绝没有不敬之意。
只是少见。
老话常说,一庙不容两尊相。
颇有不敬神的嫌疑。
可庙内庙外都是同一尊神,虽怪异了些,也还算说得过去。
“三千青丝化青丝……若若,你知道那是什么蛊吗?”云汐兮念念有词。
此神圣的场合,鬼使神差的,她竟然想起了云舒悦。
一红白长袍加身,杵着彩带飞扬的权杖,女人在云汐兮身后突然说话。
“你问她,还不如问我。”
那样的容貌似曾相识,比白婆婆年轻些,轮廓更深邃些;白若若比她,显得更自然些,还带着婴儿肥。
造物者实在神奇,祖孙三代,不愧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眼就是能猜到三人之血脉联系。
云汐兮的身子微微前倾,礼貌道:“白掌司安好。”
白掌司身为上位者,周身气势不怒而威。
打量的目光在云汐兮身上来回摩挲,逐渐变得温柔。
云汐兮灵台清明,一身正气,这样的人很容易获得长者们的好感。
而眼前的孩子还救了自己的女儿。
白掌司对待她的态度并非是一族之长,更多是长辈对小辈的慈祥之心。
她朝两个姑娘招招手,一同进入竹楼中。
寨子正大厅,白苗族长辈已经排成两排。
白掌司先是问责女儿:“你呀,差点就闯出天大的祸事。现在可知道害怕啦?”
白若若小女儿姿态十足,吸吸鼻子:“阿娘我知道错了,给点面子,你别说我了。”
白掌司见女儿骄纵之气锐减,便知此番折腾确实是涨了教训,这才作罢。
她又对云汐兮说:“小姑娘,你坐着。你跟我说说,从何得知情蛊的?”
云汐兮将关于云舒月的事儿娓娓而来。
白掌司若有所思,细长的柳眉微微蹙起又松开,如此反复,最后归于淡然。
“我苗疆之女,十个之中会情蛊的占九成。”
“情丝巫蛊,则是情之蛊术中的特例。我本以为,此法早已失传,想不到竟被云家女儿学了去。”
云汐兮抓住重点:“苗疆之女?”
白掌司颔首:“没错,你们云家,正是我苗疆旁支,算起来我们祖上颇有渊源。曾有一位掌司,正是出自云家本家。”
“抗战时,云家本本家的云国礼从军了,后来听说娶了汉族姑娘,就在城里安了家。”
“他还有一个堂兄弟,与他一同下山的,后来就没有消息了。”
“战争年代了,百姓们流离失所消息,远不如而今便利。想当初,云家在苗寨称得上是大家族的,可人丁就此凋零,没落了。”
一白胡子老头儿插嘴,他已经90多岁了,最有发言权那时候我们还以为云家人都死在战乱中了,想不到还留有后代,不错啊不错!”
云汐兮闻言,悬浮的心终于放下了。
那日家人们的猜测还真对了。
“云家丫头,听你的意思,你那位姑姑应该是打小就学习的蛊术,底子扎实,否则是使不出青丝一术的。”
“想要系统的学习,必定养在草鬼婆身边。”
“叔公,劳烦您查查,云家一支在我寨中可还有其他人?”
老叔公咬着烟感:“不用查了。咱们寨中的人名册,我年年更新、年年牢记,一家一家跑下来的,名单早已烂熟于心。”
“寨子中,早已没有云家人生活轨迹了。”
“对了,国礼那兄弟断了消息后,老婆子去哪儿来?”老叔公左下方的大叔突然想起来。
白掌司沉吟半响:“没在我们寨里,却习得一身蛊术……丫头,也许,黑苗寨里能找到线索。”
云汐兮意动,心里有了打算。
这一幕落入有心人眼中,不难猜测。
老叔公点拨她:“丫头,你若想去黑苗寨,待明日祭神结束后,正是好时机。那头,热闹着呢!”
白婆婆嗤之以鼻:“可不热了吗?咱们这边为女娲献祭,这一传统已延续千百年;偏得他们眼红,非要人为的将那位寿诞选在第二日,摆明了唱反调。”
“热闹些也好,行事就便宜。”白掌司不愧是当家的,不喜不怒,一派沉着。
“云家小子身上的人面蛊得费些功夫,等你事了,也就解决得差不多了。”
白掌司走到云汐兮跟前,慎重:“丫头,你该知道我族与对方不睦已久。若有我方出面沟通黑苗寨,恐怕适得其反。只有你深入虎xue找寻自己想要的答案……”
言下之意,她有心帮忙,却无能为力。
“掌司,我理解的,没事儿。”云兮兮,很是善解人意,理解白苗族的难处。
如此洒脱,倒令长辈们高看她一眼。
“你去看看云家小子吧,泡着药浴哼哼唧唧的。”白婆婆瘪嘴,一副十足头疼的样子。“年纪轻轻的,别一天天忧国忧民!孩子家家的放松些,明日祭神好好耍一耍,别的事再说。”
白婆婆嘴上严厉,实则刀子嘴豆腐心。
递给外孙女一个眼神儿,让她将云汐兮挽着走。
白掌司看着二女离去的身影,不觉念叨:“若若要是有那孩子一半心境,寨子日后交到她手中,我这个当娘的就放心了。”
原来在他们真正见到云汐兮前,白婆婆早已将京都发生的事儿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