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风坦言：“借了你的狐寐之术。”

“对哦……共生契还在。”想到此，姜离随口就问：“那你打算何时解了这契约。”

栖风止步，微微侧目：“你想解除了？”

姜离走到栖风面前：“难道你不想吗？当初你缔结契约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探查你妹妹的下落吧，如今你妹妹已经找到了，那还结这契约做什么，我即便也是神皇后族，可真身却不过二十地龄，你这上千年的灵能分我享用，岂不吃亏。”

栖风笑着摇了摇头，又朝前漫步：“那你觉得，凡人嫁娶，神侣结约，是算计彼此门第、修为是否相当更为重要，还是两心相合更重要。”

姜离顺着栖风的步调朝后退着，若有所思：“我……我也不清楚。先前做个受困山林的野人时，还从未考虑过嫁娶之事。这一路走来，所见到那些个两心相合的人，却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也算是因为位卑者言轻吧。我本以为，当自己足够强大之时，便有资格去选择自己想要的路，选择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人。可如今，得了看似不凡的身份，却不知会否像舅父一样，婚姻之事被拿来当作维系权力的工具，还被迫辜负了……自己真心喜欢的人。”

姜离转身，叹息道：“可舅父现在，和他的夫人也是真心相待。也许你说的这两样，都重要，也都不重要。”

栖风低语：“我听得出，你其实更在意那个人是否合心合意。”

姜离笑应：“凡人一世也至少相伴几十载，神仙眷侣更是千百年，若非自己喜欢的，朝夕相处，岂不是相顾无言，相看两厌？不过……”姜离深叹：“人生在世，却也不尽如意。你们龙族是位高名重，原是九重天、青邱也要敬上三分，可你妹妹还是和心爱之人有缘无份，我一个旁观者，都为他们二人的结局感到心痛，实在难以想象枕露自己承受了多大的痛苦。相比之下，忘掉这一切的那个人，可真是好运气。”

姜离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从没有遇见过萧允宸，至少这样萧允宸的身影就不会困在自己心头挥之不去。原来结伴同行时，也不觉他这个油嘴滑舌的人有多么难以割舍。可没想到，他真的回不来时，自己竟然如此放之不下。

可叹，可笑，可怜。

栖风静静看着她，眼前恍惚闪现过姜离靠在他怀中二人共乘黑马的画面。

“你也想忘掉那个人吗。”

经此一问，姜离心中所想又有所变化，她认真回忆了与萧允宸短暂的相遇相伴，释然一笑：“若从未遇见过这个人也罢，可既然遇见了，就让他继续在回忆里好好活着吧。也许于你而言，他只是你微不足道的凡尘一梦，可于他而言，却是一生，虽然短暂如昙花一现。可若被人遗忘，就好像这世间从未有他来过的痕迹，那太可怜了。”

姜离短暂的沉默，又深觉惋惜:“只是我也很难保证，拥有百千年的长寿之后，还能将他记得多久。”

姜离看向栖风，她恍惚从他垂眸静立的模样中，又见到了萧允宸。姜离慢慢走近，近到擡头她的额发就能触碰到栖风的下颌。她伸出双手，环抱住栖风，只这一刻，她想放肆一回，想将眼前人就当作是萧允宸，作最后的道别。

良久，姜离终于放开了他。

“算起来，徽月已是数月前就被天族的人带走了，按天上的时间算，应当还不足半日，眼下昆仑境内也感应不到碎片的下落……我其实一直怀疑九黎壶碎片就藏在徽月那只异于常人的眼睛之中，所以她当初在母体内才没有遭受风离藤的迫害，或许是因为风离藤原被封在九黎壶中，所以壶中之物的力量会受到九黎壶碎片的牵制……”

“凡尘一梦……”栖风呢喃，脑海中碎片般的记忆在识海中荡起一层又一层涟漪。

“栖风？”

栖风惊觉，姜离方才的一番推测，他是一句也没听清。他醒了醒神，应道：“走吧，去天界，我还有笔账要跟天族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