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查哨兵腰间的小锣随着他下滑的动作轻轻晃动,铜镜碎片在颜洛汐掌心压出一道浅痕。她缓缓收手,将那片冰凉的金属贴着衣袖滑入暗袋,指尖顺势抹平地面残留的划痕。船体随浪轻颤,她借着这微不可察的晃动,将身体向后挪了半寸,肩背紧贴器械房外壁的凹槽。
慕容尘伏在她侧后方,呼吸几不可闻。他目光锁定哨兵手腕,见其手指正扶住桅杆接缝处准备发力下跃,立刻抬手,在空中虚画两道短横。
颜洛汐点头,右手悄然探向腰间,握住一粒黄豆大小的水珠镜。方才那一瞬,她已看清——哨兵右眼眼角微红,睫毛扑闪,显然是被灰尘迷了眼。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风从右舷斜吹而来,带着火油燃烧后的焦味。慕容尘指节轻叩舱顶边缘三下,随即扬起左手,将袖中香粉囊的封口微微松开。他等了两个心跳的时间,忽然屈指一弹,一小撮灰烬自头顶木板剥落,顺着气流飘向哨兵攀爬的路径。
灰尘落入那人眉骨上方的瞬间,他猛地闭眼,喉头滚动,发出一声压抑的咳嗽。身形随之停滞,脚尖悬空。
就是现在。
颜洛汐与慕容尘同时起身,贴着墙面向器械房深处退去。他们的脚步极轻,鞋底与甲板接触时几乎未激起任何震动。直到转入通风口后的死角,两人才停下。
“他没发现。”慕容尘低语,声音几乎融进海浪拍打船身的节奏里。
颜洛汐没有回应,而是取出水珠镜,借着通风口缝隙向外窥探。主桅底座四周空旷,唯有两名守卫立于四方石台边沿,每隔三十步轮换一次站位。方才那名哨兵已落地,正用布巾擦拭眼睛,随后走向基座,抬起手掌在法器底座连敲三下。
咚、咚、咚。
声音沉闷,像是敲在厚皮鼓上。
“不是警报。”她收回镜子,“是检查。”
“他们在确认封印。”慕容尘靠在墙边,手中匕首轻轻旋转,“每一轮信号结束后都会来一次,像是怕有人动过装置。”
颜洛汐闭目回想银片上的刻痕。信号折射角度稳定,说明法器运作依赖固定结构,而非主动感知威胁。只要避开这三个敲击时刻,在静默期内靠近,仍有操作空间。
但她不能赌。
系统在脑海中响起:“心灵洞察还有四十二秒恢复,建议你别靠太近。”
她睁开眼,看向远处主船方向。轩辕凌制造的火势仍未熄灭,烈焰映红半面海面,敌舰左舷果然聚集了大量人手,呼喝声此起彼伏。右舷则显得冷清许多,巡逻频率降低,连了望台上的守卫也转头望向那边。
“左舷乱了。”慕容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他们以为主攻来了。”
“那就让他们继续这么想。”她将水珠镜收入袖中,“原路线不行,上面加了岗哨。我们得换一条路。”
“你说。”
“绕到船外。”她指向右舷外壁,“从侧面攀爬,利用帆索和缆绳网接近主桅底座。那里是视野盲区,而且……”她顿了顿,“每波浪涌拍上来的时候,船身震动会掩盖脚步声。”
慕容尘皱眉:“太险。一旦失手坠海,连救都来不及。”
“但我们没别的选择。”她说,“再等下去,对方可能调整部署。而且——”她抬手示意远处,“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左边,右边的铁板警戒已经松懈。”
他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我先走,你在后五步跟进。”
两人重新靠近舱壁边缘。颜洛汐解开腰带上的钩索,轻轻搭在窗沿,另一端缠绕手腕一圈。慕容尘深吸一口气,翻身而出,整个人如狸猫般贴着船体下行,动作流畅无声。
她紧随其后。
外壁陡峭,湿滑难行。海风夹杂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脚下是翻滚的黑水。每一次浪头打来,船身便剧烈一震,缆绳随之摇晃。她抓住时机,在震动最强烈的一刻移动脚步,让身体的位移与船体摆动同步。
一根断裂的帆索垂落眼前,她伸手勾住,借力荡向下一组绞绳。指尖触到粗糙麻面的刹那,一阵细微的刺痛传来——绳上有倒钩,被人刻意处理过,防止外人攀爬。
她不动声色地避开钩刺密集处,沿着绳网横向移动。前方,慕容尘已抵达主桅支撑架下方,正伏在横梁背面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