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诺陷入了冥想之中,心中的太阳散发着金色而又温暖的光。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涣散了,那太阳似乎开始闪烁,而与此同时,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腹部传来了一种饥饿感觉......
他已经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腹部的饥饿感如同夜色一般蔓延开来,
他感觉一种难受、膈应,以至于他需要将自己的意识一直关注在腹部传来的感觉之中,而一旦当他精神力不集中,冥想产生的太阳,就会在那一刻消失的荡然无存。
好饿。
他从冥想状态中退出。
他开始努力的克服自己的饥饿感,但是饥饿感是来自于身体的本能,纯粹靠着凡人的意志,是无法克服的。
饥饿如同一把钝刀一般,一下一下的搅动着基诺的腹部,
而那种难受的感觉袭来。
他开始想起了小时候挨饿的日子,
那时候的税收很重,哪怕是他们村子的地理位置、土壤肥力都相当不错,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吃的三分饱,甚至有时候一分饱都没有,喝着稀薄至极的菜水过活......
想着菜水,他又想起了美味的浓汤,杰夫先生的妻子很擅长那种浓汤的熬制,买来一些便宜的骨头,剁上几块肉片,撒上一些盐和香料,放在锅里焖煮。
那火候恰到好处,每次自己从竞技场回来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香味。
这个时候,配上一块泽翁尼卡特产的香酥面包,喝一口肉汤,再啃一口面包......
别提多好吃了......
然而越是这么想,那饥饿感越是如影随形。
他开始颤抖,浑身开始忍不住的躁动不安。
而就在这时,
神父开口说道,
“忍住。”
“不要让饥饿袭击了你的信仰。”
“重新冥想。”
“让太阳重新升起。”
基诺忍住了颤抖,将心思重新投入到冥想之中。
神父继续说道,
“直到我说结束。”
......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夜幕时分的钟声响起。
基诺听到这钟声的时候,觉得陡然间松了一口气。
他想着,应该结束了吧。
此刻的他不光是饥饿,他的身体也几乎到了极限了,一整天保持着一个姿势,他感觉自己的骨骼和肌肉发了锈。
而他的精神,也因为不停的脑海中幻想、具现那个太阳的幻觉而疲惫不堪了。
他就快要撑不住了。
而就在此时,神父说话了,
“继续。”
他的声音对于基诺来说却仿佛如同恐怖恶魔的低语一般。
基诺咬紧了牙齿,强行将自己重新投入到冥想状态之中。
......
时间依旧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那些教徒们完成了一整天的学习和祷告,在聚餐过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调整,而整个泽翁尼卡也在晚上圣钟的最后一声响起之后,陷入了休眠之中,人们完成劳作后回家,店铺关门。
而基诺却仍旧在坚持着,他闭着眼睛,在床铺之上盘坐着,他浑身的肌肉在颤抖着,仿佛一万把细小的银针在刺痛他的肌肤和骨肉。
从太阳坠落山头,一直持续到了深夜,群星占据天空。
星光透过窗户照射到他的身体上,他微微颤抖。
基诺很累,哪怕让他挥剑一千下,他都没有如此疲倦过。
这种疲倦不仅仅来自于肉体,还来自于精神,他的感觉自己的已经开始迷迷糊糊了,仿佛在下一刻就要睡着。
而就在这一刻,
神父说话了,
“和饥饿、疲惫一样,灵魂上的困倦也是磨炼的一部分。”
“如若陷入了睡眠,那么你这次的洗礼便失败了。”
基诺听到了神父的话,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清醒,然而那种疲倦感却如同无数的旋涡一般,拉扯着他的精神不断的沉沦。
基诺不知道到底什么在支撑他,他不停的强忍着痛苦,支撑着心中的那个太阳,而那困乏仿佛一个黑洞,在不断得拉扯着心中的太阳,仿佛只要他沉迷片刻,那黑洞就会将太阳吞没......那信仰就会遭到亵渎。
天亮了。
第一缕阳光照射在了基诺的脸上了,基诺的眼圈发黑,浑身不停的颤抖着,他已经坚持了一天一夜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神父开口说道,
“还有六天。”
基诺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而就是这一下,那困倦、疲惫和饥饿的感觉,如同黑色的触手一般,将他心中那个太阳触及,那原本神圣而又充满着威严的太阳,仿佛在那一刻沦陷,无数黑点连成丝线,如同碎裂的玻璃......
而与此同时,无数放弃的念头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放弃吧。”
“无论拿不拿这个牧师的头衔......”
“拉文尼亚之子都会视你作他的剑的......”
......
汗水一点一滴的流淌下来,浑身骨骼颤抖,发出轻微的咯吱声音。
神父说道,
“大部分人都倒在了这一步。”
“只有刻农主教,以及少数几位司铎撑了下来。”
“你需要克服一切痛苦、欲望......抵达凡人的极限。”
“这并非是一次简单的施洗礼,或者礼拜祷告。”
“这是一次面向死亡的试炼。”
“主教说过,在死亡的最深层,将会看天国的光。”
神父在一旁看着,他缓缓的说着,为基诺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引导和解释。
基诺浑身麻木、僵硬,感觉身体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那痛苦不停的折磨着他。
他苦苦的支撑着心中太阳,维持那道裂缝。
......
云层缓缓而过,朝阳升起,划过神明规划出来的轨道,自西向东,亘古不变。
教堂的圣钟,在期间响了三次。
夕阳如同一匹马,拖拽整片的夜幕落下,群星再次闪耀。
基诺依旧保持着冥想的姿势,他的精神恍惚了。
他的意识就像是一团薪火,这薪火苦苦维持着那太阳的燃烧,而恍惚的精神却宛若无数的蠕虫,在啃噬那薪火,他的意识一点一点的模糊。
然而他的却无法做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意识一点一点的沉沦。
......
夜晚过去,晨钟响起,早上的太阳被乌云遮蔽了。
整个天空都无比的阴沉,一场大雨即将而来。
基诺已经感觉不到外界了,
他的身子坐在修道院宿舍的床铺上,
然而他的精神却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他感觉他处身于一个黑暗的空间,黑暗空间中唯一的光源,是他的身后一团火焰,
他的面前则是无穷无尽的黑影一般的怪物,
那些怪物如同潮水一般汹涌的朝着那火焰扑去,似乎想要掐灭那火焰,
而基诺则是拿着剑,不停的与那黑色怪物厮杀,
那黑影中的怪物,不停地幻化着各种的样子。
一会化作了那手握长矛的帝国具装骑兵,对他发动了一轮又一轮的骑兵冲刺。
又幻化成母亲的模样,带着慈爱的笑容朝着火光走去。
还变幻成了里奥的样子,他笑着和他谈论一切往事。
甚至一个黑影变幻成了拉文尼亚之子的模样,想要以此形象骗取基诺的,靠近那团火焰,借此掐灭它。
他的精神几乎全部被这些黑影蚕食了,
他最终剩下的自我,是一个执念,
那执念便是守护着火焰......
直到火焰重新幻变成太阳......
基诺手持利剑,一剑劈开了骑兵的影子,却被母亲和挚友近了身,那幻觉在靠近基诺的一刻,便又化作了恐怖的黑影,基诺这才将黑影砍杀,化作了一团雾气飘向了黑暗。
然而在面对拉文尼亚之子的黑影的时候,
他迟迟下不了手,最终拉文尼亚之子的影子跨过了基诺。
扑向了那团火焰。
火焰在接触到黑影的一刹那,那火焰顿时暗淡、闪烁起来。
基诺感觉自己身体一瞬间出现了各种裂缝和伤痕,伤痕处流淌着鲜血。
那鲜血每流淌一秒钟。
基诺便感觉自己的身子僵硬了一分。
他拖着僵硬、冰冷的躯体,守护着身后的火焰。
那黑色的阴影没有停止侵扰。
而基诺知道,他接下来不能在让任何一个杂念、任何一个欲望影响到他了,
否则......他真的撑不住了。
基诺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对于外界的感知。
他感知不到外界的任何一丝的风吹草动。
窗外大雨倾盆,风声席卷着闪电在天穹之上轰鸣,整个泽翁尼卡如同被大雨吞噬。
而即便这些,他依旧没有听见。
甚至于哪怕是神父对他所做的引导,对他所说的话语,他都没有丝毫的感知。
外界的一切信息、身体上的疼痛、灵魂上的瑕疵、杂念以及欲望,都统一的化作了那黑色的阴影,如同潮水一般的朝着心中那团、若隐若现的火焰涌去。
大雨停下,阳光出现,花瓣上的露水滴落,天空上出现了彩虹,泽翁尼卡的人们欣赏着这难得的景象。
随着草叶上的露水被蒸发,彩虹被夕阳的血红吞没,而那血红沾染了周边的云霞,渲染出紫色的晚霞,夕阳裹挟着绝美的晚霞唤醒了月色。
第三天......
神父和其他人攀谈,
“你们觉得第一次,会有多少人成功?”
其余的神父摇头叹息,他们说道,
“我没想到,在第一重洗礼,就会有几个闲不住的失败了。”
“第二重洗礼......不必多说,除了拉文尼亚之子之外,也就只有刻农主教能够苦修七日,而面不改色了。”